第五章 理发之死 (第3/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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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是什么,它怎么会在你屋的门框上难道不是你放的”
吴昌红哭了起来:“警察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什么呀。我屋门框上有什么,我住了这么久我都没注意过……谁没事老扒着门框看上面都有什么呀!”
李出阳想了想,问:“你的房间平常锁门吗”
“只有我睡觉的时候才反锁,贵重物品都锁在抽屉里,屋门是从不上锁的呀。院里就这么几个人,锁来锁去会很麻烦的。”
李出阳让女民警把吴昌红带了出去,然后坐下和薛队、小圣一起分析案情。现在是这样:案发时公雪在楼下,胡安及小舅子公小军在楼上监控室,店员吴昌红自己跑到楼上走廊里,并且摔了一跤。也就在这一跤前后,楼下的吊灯就掉下来了。看来孙小圣猜测的不无道理,以吴昌红这样瘦弱的体格,很难一个人挪动那么沉重的大铁柜子,并且将其推倒,再在极短时间内恢复原状的。那么吊灯之所以掉下来,很可能就是因为吴昌红摔了那一下,把楼下吊灯震了下来。
孙小圣说:“如果这是件意外,那么最正常不过。如果不是意外,我觉得咱们调查的重点不应该在这一层,而应该在楼下。”
“为什么”薛队看着他。
“我觉得,吊灯很可能事前被人做了手脚,才轻易地能被震掉。”孙小圣说着就拉起薛队往楼下走。李出阳想起什么,掏出之前在楼下地板上找到的两个木楔子,像老头子揉核桃一样细细把玩。出阳忽然想到什么东西,又在门口转悠了几圈,然后下楼去了后院。等他再回到理发馆一层时,看见孙小圣和薛队还在吊灯的位置一边比画,一边说着什么打孔什么膨胀螺丝的,云山雾罩、唾沫横飞。薛队皱着眉半天不表态,显然已经听糊涂了。小圣见出阳出来,便过去问他想法。出阳没理他,走到门口递给他一根烟。那意思是歇歇吧,制造这么多又酸又废的唾沫星子也怪累的。
理发馆斜对门的包子铺已经开始挂灯笼。快过年了,爆竹声在远方炸响,像一串春雷,让人又提神又振奋。街上飘来一股辣椒味儿,定是哪扇窗户里在吃火锅。一个小孩儿在地上支着一个铝盆,又小心翼翼地在盆下码着几粒小米。小圣问出阳这孩子在干什么,出阳说:“这你都没见过这是扣麻雀呢。你有童年吗”
“你有!扣个破麻雀就有童年了!”
小孩儿把支铝盆的木棍上拴好线,又把线拽好,远远地等着麻雀上钩。李出阳忽然看着不出声。远处爆竹声短暂停歇,周围安静了下来,半天也不见有麻雀上钩。李出阳忽然说:“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孙小圣赶紧问。
李出阳跟小圣耳语几句,小圣听完乐颠颠地就往后院跑去。薛队在楼梯口将小圣拦住,问他进展得怎么样了。李出阳过去帮小圣解围,跟老薛说:“把大家叫到一起吧,我有个事情要问问他们。”
“大家都是谁”
“店里的人。问过之后我就知道谁是作案人了。”李出阳胸有成竹。
薛队很快把人召集到了二楼的监控室。李出阳面朝大家说:“我们一开始都想错了,虽然这确实是一起谋杀案,但里面也有意外的成分。”
大家面面相觑,公雪听得不顺耳:“谋杀案谋杀贾玉丹”
李出阳说:“错,这个人想杀的,其实不是贾玉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贾玉丹只是枉死的,这个人想杀的是你。”说着他看着公雪。
“想杀我”公雪眼睛都直了,好像这句话有千万种含义。
李出阳笑笑,又扭脸看公雪的丈夫,也就是这家理发店的老板胡安:“胡老板,我说得没错吧”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胡安一脸不解。
李出阳不紧不慢:“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婆流产的事你知道吗”胡安一怔:“我……我当然知道。”
李出阳又看着一脸惊讶的吴昌红:“你不知道,对不对”
吴昌红使劲摇摇头。
李出阳又问公小军:“你知道吗”
公小军也摇头:“我不知道!”然后他又拽着公雪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出阳问公雪:“不好意思,这里我要打听一下你的家事了。你怎么流的产为什么你的店员不知道”
“这……这跟她也没关系吧!”公雪一时面红耳赤。
李出阳道:“对,确实是跟她没关系。不过就是很古怪,按说流产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而且一旦出这种事,在你们这个小店里也一定会闹出不少动静。但吴昌红与你们朝夕相处都不知道,甚至连你亲弟弟公小军都不知道。这就说明一个问题——是你主动去医院打的孩子,对不对”
“你……你连这都猜得到”公雪一脸惊疑,却不置可否。
“肯定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你擅自把孩子打了。而你又怕你弟弟责怪你和心疼你,就暂时瞒着他,当然,也就更不可能让吴昌红知道了。但是胡安知道,也就因此恨上了你。”
说到这儿,胡安已经呆呆地坐到了身后的椅子上。李出阳看着他:“我说得没错吧。其实,你早就知道这灯不牢固,而为了让你的计划得以实施,你还特意做了手脚,把顶棚上吊灯的钻孔捅大,加了木楔子进去。你好好看看我手里的木楔子,两边还是新碴儿,一看就是才锯开没几天的。”
“这就不对了吧我姐夫当时可是和我在一起啊!我们在一起看电影来着,你忘啦”公小军提出疑问。
“没错,他是跟你在一起,可他利用了一个机关,就自认为能控制住吊灯的落下。”说着他让吴昌红打开对面的屋门,指着那只铁柜子,“地板是水泥的,阻力很大,他把铁柜子向前低,找了一根木棒支住,然后在木棒顶端拴了一条棉线,顺着这扇门底下的排风口顺出来,线的另一端拴到了监控室门下方的排风口上。因为监控室屋门是向里拉开的,所以只要他找借口开一下门,木棒就能被线拉到一边,铁柜子应声而落。”出阳屈身比画,又操纵着屋门给他们做演示。
“不对啊!那最开始我进这间屋的时候咋没动静”公小军说。
“你好好想想,当时肯定是胡安在屋里等你,让你过来一起看电影,对不对”
“是啊。”
“他给你开的门”
“对呀。”
“他是怎样给你开的门”
“他……”公小军声音忽然大起来:“我想起来了,他当时把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说是里面音箱声太大,让我赶快进来,怕吵到外面客人!”
“这就对了!胡安怕你进来时会发现门口的棉线,也害怕你进来时开门把对门的木棒拽掉,于是故意把线留得有富余,一是能让它自然地拖到离地面不远的地方不被发现,二是不至于稍一开门缝就触动机关。”
李出阳蹲下身子继续给他们演示:“你们看看这里,这个门下方的排风口因为都是斜侧着的小木板,所以平常很难清理,但是这里有几条清晰的痕迹,一看就是棉线留下的,与对面那扇门排风口上的一样。”
大家看明白了听懂了,却还是将信将疑,扭脸全看胡安,盼他给出一个解释。胡安一言不发,保持沉默。“可他是怎么知道我姐在没在底下那个位置的啊”公小军一看就是在顺着李出阳的逻辑使劲思考。
李出阳指指他身后:“看那个啊!”那里正是监控显示屏。
所有人看看亮闪闪的显示器,又看看蔫头耷脑的胡安,全没了话,屋里只剩下监视器的轰鸣声。李出阳故意让场面冷下来,这对胡安来说比任何指证都煎熬。当然,对公雪来说同样是折磨。证据近在咫尺,丈夫又保持沉默,她感觉自己忽然不认识这个坐在自己面前蜷着身躯的高大男人了。
李出阳看着胡安继续说:“但是你没想到,这时候你的店员抵触给贾玉丹上药水,竟然临阵脱逃了。她跑到监控室门口想进来,却发现你们俩在屋,于是下意识地往前走,就绊到了你布置的那根棉线。于是机关就触发了,铁柜子就倒了下来,她自己也摔了一个大跟头。当然,这个跟头跟铁柜子倒下是同时的,再加上音箱声音太大,她自己也没听到铁柜子倒地的声音。可是这时候,楼下的吊灯已经掉了下去。而这个时候公雪离开了洗头区,去后面拿洗发液,吊灯就直接砸中了躺在洗头池上的贾玉丹!”
这时候孙小圣气喘吁吁地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之前在后院里见到的木棍和铁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个。这些都是后院里的,铁锹把儿和铁锹头分别扔在两个地方,并且我试了,这铁锹把儿根本没松动,插进去照样使。这家伙肯定就是临时把铁锹把儿拆下来,用这根木棍支住的铁柜子!”
李出阳接过那根木棒看了看,说:“就在大家都着急报警时,你上了楼,进了仓库,赶紧把铁柜子放回原位,把木棒从窗户扔了出去。但是你发现铁柜子倒地时上面的钥匙磕弯了,为了不引起怀疑,就把钥匙拔了下来,然后去了后院,把钥匙放在了吴昌红屋的门框上,怕万一警察怀疑就嫁祸于她。对不对”
胡安用胳膊使劲抱着脸,双腿也越贴越紧,好像乌龟要缩壳。公雪听不下去了:“不不,不可能是这样。他不会这么干!”然后她又走到胡安面前,扯着他:“你说句话呀!你再不说,你就成蓄意谋杀了!你倒是说话呀!”
胡安终于说话了:“是我!我……我知道这肯定是要败露的,但我就是忍不住!”
公雪眼睛立刻通红,扯着他衣服问:“你说什么呢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为什么”
胡安站起身:“你还问我你到现在还问我你到现在还跟我装糊涂”俩人互相看着,目光在空中展开厮杀。小圣猜,一定是有奸情,夫妻之间的恩怨必须这么狗血。
薛队上前把俩人分开。这时候,公小军冲胡安嚷嚷上了:“就因为我姐打了孩子我姐不是说过吗,这孩子属于超生,生了也是罚款。你就因为这个要杀我姐还拉着我当幌子胡安,你心咋这么狠”
胡安说:“我没想杀她……我只是……只是想砸她,让她办不成事……”
“办什么事”
胡安瞅着小军:“你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什么呀我你快说呀,你要急死我呀!”小军瞅瞅他,又瞅瞅姐姐,一脸憋着尿没处撒的苦痛。
胡安说:“公小国得的是白血病,你姐姐配型成功,她为了捐骨髓,就擅自把我们的孩子打了,这事你不知道”
公小军一下傻眼了,半天他问公雪:“是这样吗”
小圣脑洞大开,积攒的狗血元素顺着洞口跑得一干二净。
“我救我弟弟有什么错”公雪涕泪横流地看着胡安。
“你救你弟弟你说说,你救你弟弟你付出了多少咱们这个小店,每天的流水是多少你每天贴给你弟弟的住院费是多少咱们每天的伙食费是多少你每天给他请护工又花了多少好,这些钱是救命的,即使他痊愈的希望不大,转机不大,咱们也尽力,这我没有意见。但是你自己什么身体状况,你不知道本来就贫血,好不容易怀上老二,因为这个你没跟我商量就打了胎。可是你不想想,你弟弟那边那么着急要骨髓,以你现在的情况你给他捐,和送死有什么区别再说了,医生能保证你捐了他就能痊愈吗保证不了!我看你是走火入魔了!”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公雪彻底爆发了,要跟胡安撞头,被一伙人拦住了。
胡安说:“我就是想给她砸到医院里去,让她捐不成骨髓。要不然,我们这一家早晚要因为这事散了伙!”
孙小圣想,不狗血的恩怨都让人沉痛。公雪不顾个人安危舍子救弟,实在不是一般之举。但胡安是一般人,更是孩子的父亲、公雪的丈夫,不反对才怪呢。不反对都显得这人大义凛然过了头。但从公雪的角度想想,她的做法虽然有些自私,甚至不那么人道,但也是穷途末路中的个人权衡。就像电影里演的,地震之后水泥板子两边压住了儿子和女儿,只能救一个,怎么选择,就全凭个人意志了。谁让孩子在她肚子里呢,女人这时候就成了情感的独裁者。
对错谁又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