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人性的光辉(一) (第5/10页)
作者:(美国)戴尔卡耐基译者:袁玲提示您:看后求收藏(阿里小说网novels.allcdn.vip),接着再看更方便。
没有,一点也找不出有人溜进来的痕迹。大家的猜测是,曾跟他在酒店里斗殴的人,埋伏在半路上,下了毒手。
不过,这说法也不合情理。如果有人埋伏在路上下手的话,尸体不是应该留在现场才对吗?墨凯怎么还能回到家里呢?
听说是骑马回去的。说起来这的确可疑。不过,在马圈里,的确拴着一匹满身污泥的马。
这样说来,怕是那个喝醉了酒的墨凯,半路里从马上跌下来,跌破了头,回到家里以后,才死去的吧?
也可以这样推测。不过,现在有一个在现场看到了墨凯被杀的证人,出来做证呢。
哦,看来这案子倒有点可疑。那个杀人嫌疑犯,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是个叫威廉·安斯屈伦的年轻人,外号“大火”,是他和墨凯吵了一架。”安斯屈伦!当林肯失业,欠了人家1100美元债务,弄得走投无路的时候,曾经很亲切地收留并照顾他的,不就是安斯屈伦吗?那时候,林肯还常常为他照看孩子。那孩子的名字,就叫威廉,现在已经长得那么大了吗?屈指一算,那已是20年前的往事了。
无论如何,我非去救威廉不可!立时站起身来,到房间里写了一封信。这个时候,安斯屈伦已经去世了。正当威廉和母亲为无法洗清冤枉苦恼的时候,他们接到了林肯的来信:
听说你们遭遇了一场不白之冤,你的孩子蒙受杀人嫌疑而被捕了。这个孩子,我绝对不相信他会闯出那样无法无天的大祸来。这案子一定要受到公正无私的审判。同时,为了报答你们过去给我的长期帮助,我要无代价地来为这个案子辩护。
审判的日子终于来了。在经过一番事实的调查以后,先把查理斯·亚伦——这个自称亲眼看到了行凶的人传上法庭。那人就把安斯屈伦在树林边空地上,怎样杀死了墨凯的经过,活灵活现地在法庭上述说了一遍。
承办这个案子的检察官,是个很有名气的人。林肯站起来,对着证人所作的供词,开始提出反问:
“我先要问证人,是不是在安斯屈伦杀了人离开以后,被害人墨凯才倒在地上的?”
“不是的。在不到30分钟以后,墨凯爬了起来,就由五、六个人,把他扶上马,驮回家去。”
“这样说来,墨凯当时并没有死。”林肯笑着,把放在证物台上的一根细长的棍棒,高举在手里:
“这是打架时所用的棍子,是不是?”
“是的,没错。”
“有一点,检察官似乎问漏了,打架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是在十点半以后。”
“打架的时间,怎会这样清楚,是不是证人在那时曾看过钟表呢?”
“并没有看,不过因为酒店总是在十点半关门的。在打架开始以前,大家就闹哄哄地从酒店里出来。我是看到了大家回去的。”
“好,我还要问证人,他们打架的时候,你站在离现场多远的地方?”
“十米左右的地方。”
“不过还是看得很清楚的,是不是?”
“是的,看得很清楚。因为那晚的月亮照耀得像白天一样。”
“月亮是在哪一边?”
“刚巧在头顶上。正像正午时的太阳。”
“那么,我还要问明白一点:证人知不知道,在法庭上故意做伪证,是要受伪证罪的处罚的?”
“知道……不过,我所说的话,都是实在的。”
“好……现在,请传讯奈尔逊·瓦特金斯。”
这时候,林肯就盘问另一个证人。他是一个农村青年。又把刚才那根棍子拿过来,举在手里给他看。
“证人有没有看到过这根棍子?”
“看到过,这是我的棍子,是我亲手做的。”
“没有错吧?”
“没错。大约一年前,因为我要捉麻雀,才做了这根棍子的,你看。”接着,他伸出手来,指着那根棍子的柄说:“在这里,还刻着我姓名的缩写字母。可是,这根棍子太重,用起来不太方便,所以,就把它扔掉了。那是在听到墨凯被杀的消息以后。”
“这样说来,当他们打架的时候,这根棍子还放在你家里是不是?”
“是的,放在我家衣柜的抽屉里。”
“好,这样就够了。”
接着,林肯又把所有各种证据,仔细看了一遍,又站了起来:
“各位陪审员,最后,我还要提出一个证据来。这证据,就放在我的衣袋里。”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来。
“在这个小本子里,记载着各种有趣的事情,实在是一本很方便而有用的书。因此,这本书可以证明检察官所传的证人,所说的话都是假的——你们看!”他把封面给大家看了看,然后说:“这是一本历书。在这本历书里,关于1月25日的夜月,是这样描写的,让我读出来:在中西部各州,月亮在10点17分整落下去。”
旁听席上,响起一阵惊异的声音,因为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反证,而且,是无法动摇的铁一般的事实。证人亚伦脸色发青,身子摇晃得几乎要倒下来!林肯斜着眼睛望着他,说道:
“各位,那天晚上,月亮早在10点30分前就沉下去了,这是无法变动的科学事实。而且,那个所谓行凶的现场,是在深谷底的树阴里。在十点半以前,月亮早就被那参天大树的树阴遮蔽了起来,在距离十米的地方,说是看得非常清楚,那是不可能的。所以,结果证明证人亚伦是随便捡来一根棍子,做了一篇虚伪的证词。”
接着,林肯又对着旁听席,不慌不忙地发表他的意见:
“各位!法律是公正无私的。我早就相信安斯屈伦无罪。可是,要找出反证来,推翻这个撒谎的证人所作的证词,的确是费了不少苦心。我正在那里研究这案子的时候,昨天半夜里,挂在半空中的月亮,给了我一个启示,所以我才去查查历书。啊!我还不曾有过这样高兴的事情。因为,这个可怜的冤屈者,是我的大恩人的后代。”
“我曾经在新撒伦村子里,弄得身上一个钱也没有,像叫化子一样的时候,收留我的,就是这个孩子的父亲和今天也坐在这里的这位亨纳夫人。我抱着这个孩子,唱催眠曲的那一幕往事,到今天还历历在目这个恩人,现在已经离开人世了,而他的太太和儿子,正被冤屈折磨得苦恼万分。我能够帮助他们,总算报答了我所受到的大恩的万分之一。”
林肯的这番话,使在场的人们都深深地受到感动。这时从西面窗口射进来的一道夕阳的红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显出一副庄严的神态!
“各位陪审员,夕阳马上就要下山了。我希望趁着晚霞的光芒还没有消退以前,对这个遭了诬陷的被告,宣告无罪!”
林肯脸上,挂满了热泪。那些听众,也一个个泪水纵横!审判长在获得了陪审员的答复之后,很庄严地站起来宣告:
“被告威廉·安斯屈伦无罪!”
感恩是人的天性。林肯懂得报恩,更深知自己的责任,他用铁的事实使案件受到了公正的审判。不仅使受冤者获得清白,而且维护了法律至高无上的尊严。这也更加显现出他伟大的人格魅力——人性的光辉。
他向年轻一代听众指出:“不管什么时候,听任一小撮歹徒滋事生非,听任他们烧毁教堂,抢劫仓库,破坏印刷机,枪杀编辑,随心所欲地吊死或烧死他们所讨厌的人,听任他们逍遥法外,那我就可以断言,这个政府必定短命。”他呼吁大家行动起来,保卫革命先驱者用生命所赢得的权利,不让这一权利受到侵犯。
初涉政坛
1836年12月5日,伊利诺斯州第十届州议会开幕。邓肯州长致开幕词,他敦促州议会对“运河和全部铁路建筑工程”予以财政上的支持。据此,新议员斯蒂文·道格拉斯代表内陆交通建设委员会提出了一个募款1000万美元的提案。林肯这时已是辉格党的议会领袖兼议会财政委员会主席,他对本项提案表示支持。最后州议会以61票对25票的绝对多数通过了这1000万美元的筹款法案。经过林肯及其桑加芒县同事的多方游说,州参众两院联席会议还以多数票通过了把伊利诺斯州首府从万德利安迁往斯普林菲尔德的决议。斯普林菲尔德的市民们为此狂欢,载歌载舞,欢庆州议会迁移州府法案的通过。但实施这一法案,却是1839年的事。
1837年2月,林肯再一次觉得有一只拳头打了过来,那是命运之拳。林肯感到一种强大的力量,像角力中遇到一个极具实力的对手,有点难于招架,但又必须接住。林肯就是这样开始与奴隶制较上了劲,他知道他现在还没有力量扭开它,但他一旦缓过力来,他的另一只手就会打倒它。林肯注视着奴隶问题,那是年轻合众国的一块心病,在其成立之初就曾困扰过它的创始者们,但被他们巧妙地避开了,而他们的后代们却再难回避,现在两种对立的力量愈演愈烈。
1831年1月1日,这个新的一年的头一天因加里森的《解放者》报的创刊而显得斗志昂扬,威廉·L·加里森向世界宣告:“我要像真理一样铁面无私,像正义一样毫不妥协。关于这个问题,我不想温和地去思考、谈论或写作了。不,决不!……我是认真的,我决不含糊其词,我决不借故推托,我将寸步不让。我要让大家听到。”加里森是一个激进的废奴主义者,1833年,他与西奥多·韦尔德及塔潘兄弟等发起了“美国反奴隶制协会”。他们认为奴隶制是一种丑恶,必须坚决铲除,不能与之妥协。这使得他们的信徒不断受到袭击,不断被南部驱逐或关进监狱,他们的印刷品经常被暴徒抢走或烧毁,南部邮局不保护废奴主义者的邮件安全。
美国南部各州以种植园经济为主,那里盛产棉花、稻米、甘蔗、烟草等作物,因为那里的气候适于这些作物的生长,黑人奴隶就在这片土地上为奴隶主耕种着,默默地为南部的繁荣而流淌着血汗。南部经济对奴隶劳动的依赖使得南部像一只充满了气的皮球,只要废奴之手伸来就会弹跳起来。在南部看来,新英格兰靠奴隶贸易赚了钱、发了财,现在它金盆洗手后,却来反对南部的种植园奴隶制度,意图抽去其繁荣的基石,这样做是令他们难以忍受的。
一方面是激进的废奴主义者声嘶力竭,煽起大众狂热的废奴激情,一方面是南部蓄奴各州照样我行我素,甚至变本加厉,拿着他们的搜查证到北部追捕其逃奴,这些逃奴被视为奴隶主的私有财产。一方主要是北方少数人,一方则差不多是整个的南部。1837年2月,伊利诺斯州议会召开了一次特别会议,一个委员会被召集起来讨论南部诸州提出的一个抗议北部鼓动反对奴隶制的提案,正是在这个时候,林肯感到了一种颇难招架的力量。
这个委员会的报告指出,他们尊重由废奴主义者的误导和激烈运动所引起的蓄奴诸州的焦急和惊奇情绪;废奴运动将严重影响奴隶主的利益,而废奴组织也只会增加奴隶制的严重状况;废奴主义者的教义主张血洗奴隶制的罪恶,也只会导致联邦分裂。在这个报告的基础上经修改而提出一个决议案,该议案指出,州议会不赞成组织废奴团体,不赞成宣传废奴教义。依照联邦宪法蓄奴州对奴隶的所有权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而如果不经其同意,这种权利也不能被剥夺。
现行政府也不得逆华盛顿特区人民之意废除特区的奴隶制度。这个决议案还要求伊利诺斯州州长将这个报告和决议案的副本送达弗吉尼亚、密西西比、纽约和康涅狄格诸州。实际上在这之前不久,康涅狄格和纽约已采取了类似的举措,谴责废奴团体。感到安慰的是对这个决议案持不同或反对意见的还有另外五人,尽管投赞成票的达77人。5天之后,即1837年3月3日,林肯与决议案的反对者、他的朋友北方佬丹·斯通一起提出一个详细的陈述,对该决议案的通过表示抗议。他们认为,奴隶制是“建立在非正义和错误政策基础之上的,但是废奴主张的传播却只会导致增加其邪恶”。也就是说,奴隶制尽管邪恶,而攻击这种邪恶也不太明智。在力量不够之时,林肯是极为理智的,他一方面谴责奴隶制,却又不主张激进废奴方式。他接住命运之拳不自觉地用上了东方式的太极推手,这使他很长时间里就这样处于胶着状态。
1837年4月15日,林肯背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纽萨勒姆村,来到了初具城市规模、拥有1400名居民的斯普林菲尔德市。
他在他的马鞍袋子里装进他所有的财物。他仅有的东西便是几本法律书籍和几件衣服。他同时也带着一只旧的蓝色短袜,里面装着一些铜板。这些就是从前在纽萨勒姆邮局任职时,他所收集的邮费。他本来可以花掉这些钱的,但是他觉得那样是不诚实的举动。所以当邮局查账员前来清理账目的时候,林肯非但将全部的账目交还给他,并且还交还了前一两年间他当邮政局长时所收集的铜板。
他骑着借来的马在4月15日到达斯普林菲尔德,在公共广场的西北角勒住马,走进约书亚·斯庇德开的百货商店。
他需要的家具得花17美元,那的确不贵,但他没有现金,他便说:“如果你能让我赊账到圣诞节,同时我在此地做律师开业顺利的话,我会在那时如数偿还。万一我不走运,那就只好继续欠下去了。”斯庇德听见这么哀伤的声音时,不觉得抬起头来。然后他看见了他这一辈子从来不曾见过的一副忧郁哀伤的面孔,他便大起恻隐之心。他向林肯说:“假使这么小的一笔债都能如此地影响你,我想我能够提供一个建议,使你不致招来任何债务,而且也能够达成你的目的。我有一间很大的房间和一个很大的双人床,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尽可与我共床。”林肯问道:“你的房间在哪里?”“在楼上。”他边说边指着那个通至斯庇德卧房的楼梯。林肯二话不发就将马鞍皮袋放在手臂上,然后走上楼去,将它们搁置在地板上,再下楼来,高兴地叫:“实在太好了,斯庇德,我太感动了。”
就这样,林肯和斯庇德一起睡在商店的楼上,而且不付任何房租,直到斯庇德五年后卖掉他的商店。而后,他的另一个朋友威廉·巴特勒,便接林肯到他家里去,不但供给他四年食宿,并且还替他购置了好多衣服。
志同道合是林肯结交朋友的基础。他到斯普林菲尔德后除了结交商人斯庇德和文书巴特勒之外,还与欧文·拉夫贾伊成为患难中的一对好友。拉夫贾伊的胞兄伊莱贾·帕里·拉夫贾伊是废奴主义者中的温和派,亦即主张用非暴力手段去废除奴隶制度。就是这样一个非暴力主义者,只因为阻止暴徒破坏他的印刷机而遭到枪杀。欧文·拉夫贾伊跪在他哥哥的墓前发誓,绝不背弃哥哥为之洒尽鲜血的事业。后来他跟林肯结识,并成为林肯终生不渝的“最忠实的朋友”。
1838年,林肯在斯普林菲尔德的青年学会发表了一篇题为《永葆美国政治制度之青春》的演说,阐述了一些极其重要的思想精髓,表达了他对美国的未来、人身自由和个人义务的热爱。他向年轻一代听众指出:“不管什么时候,听任一小撮歹徒滋事生非,听任他们烧毁教堂,抢劫仓库,破坏印刷机,枪杀编辑,随心所欲地吊死或烧死他们所讨厌的人,听任他们逍遥法外,那我就可以断言,这个政府必定短命。”他呼吁大家行动起来,保卫革命先驱者用生命所赢得的权利,不让这一权利受到侵犯。这是林肯29岁时所持政治观点的倾情直露,演说的内容是精辟的,扣人心弦,言近旨远。1838年夏,林肯再次参加州议员的竞选。8月6日投票结果表明,林肯在17名候选人中名列榜首。同年12月,州议会在万德利安开会时,辉格党人提名林肯为州众议院议长候选人,结果落败,林肯仍然担任州议会中的辉格党领袖。
1839年3月4日,州议会休会,林肯从万德利安返回斯普林菲尔德,重操他的律师旧业。
这一年,根据林肯的倡议,在斯普林菲尔德举行了全州辉格党首届代表大会。林肯在会上被选为州的辉格党中央委员会委员。
对林肯来说,最难忘的地方莫过于纽萨勒姆村了。他在这里捕捉到了长期以来所寻找机会,这里留有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刻骨柔情
对林肯来说,最难忘的地方莫过于纽萨勒姆村了。他在这里捕捉到了长期以来所寻找的机会,这里留有他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
纽萨勒姆村的始建者是一个名叫詹姆斯·拉特利奇的南方人。村里的罗特利基酒店便是他开的。他有一个女儿,名叫安娜。安娜长着褐色的长发,迷人的蓝眼睛,十分的标致动人。林肯初次和她相遇时,安娜才19岁。尽管她已经和镇上一个年轻富有的商人定了婚,可是林肯依然暗恋着她。
安娜已经许配给约翰·麦克纳莫,等两年以后安娜从大学毕业了,就会和他正式结婚的。林肯在纽萨勒姆没住多久就发生了奇怪的事情。麦克纳莫决定把他的商店转让后带着父母家人去伊里诺斯。临行前,他对安娜做了一番交待,他的话使安娜几乎大吃一惊,不过,她毕竟太年轻了,而且深爱着麦克纳莫,所以相信了他所说的话。
几天后,麦克纳莫从纽萨勒姆出发,向安娜挥手道别,并且保证会经常寄信给她。
林肯当时是乡村的邮政所长。邮车每周只来两次,因为信件实在是不多。每封信的收费根据距离的长短从6美分到25美分不等。林肯把来信都放在帽子里,当人们向他询问有没有自己的信时,他就摘下帽子查找,像这样的邮政员还真不多见。
安娜·拉特利奇苦苦等待着心上人的来信,他每周都向林肯询问两次。直到三个月以后,才盼来了他的第一封信。麦克纳莫在信中解释说,之所以没早点写信是由于途经俄亥俄州时得了重病,他不得不在病床上趟了三个星期,而且一直昏睡不醒。
第二封信终于来了,可这次间隔的时间更长,而且信上的字不及上次的一半。写信人的语气更是冰冷而含混。这回他说父亲得了重病,自己被父亲那些债权人搞得焦头烂额,至于归期更是无法确定。
自此以后,安娜还是盼望着能收到他的来信,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也未能收到信件。她开始怀疑他对她的爱是否是真的。林肯看到了日渐憔悴的安娜,心里也很难过,于是,他主动提出替她去找麦克纳莫。
“已经没有必要了,”她说道,“这个地方他是很熟悉的,如果他不打算写信给我,你又何必费尽心思替我去找他呢。”
后来,安娜对自己的父亲说出了麦克纳莫临行前所做的不一般的交待:他的爸爸在生意上陪了个精光不算,还欠了许多债,然后,回到了纽约。他作为家里的长子,瞒着家人独自来到西部挣钱。他害怕自己若是用真实姓名,家里人会闻风而至,一旦被他们发现,那自己就要被迫负担起所有家庭成员的生活开支。那时正处于起步阶段的他不愿意背上家庭沉重的包袱,影响了自己要发展的事业,因此他用了假名。而现在他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财产,完全有能力把家里人都接到伊利诺斯来过富人的生活。
这个事情在村子里迅速传开了,还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大家都说这是早已设计好的骗局,风言风语使安娜的处境很艰难。村里人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那个男人也许早已结过婚了,有两三个老婆也说不定,所以才会隐瞒事实真相的。有的甚至说他还可能抢过银行或者是个杀人犯什么的,天晓得他做了什么缺德事。不管怎么说,安娜是被那个男人抛弃了,然而,对安娜来说,这并非是一件坏事,安娜应该感谢上帝才对。
这些都是纽萨勒姆村民们的判断,林肯对此事从未说过一个字,但是,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最后,他心底一直在盼望和祈求的那个机会终于降临了。
从外面看上去,罗特利基酒店也是一个饱经风霜、结构简单的木屋,和其他边远地区成千上百的木屋是完全一样的。即使是外乡人打此路过,也决不会多瞧它一眼。但是,林肯的眼睛已经离不开这里了,而且他的心灵早已被它占据。每当他要踏上它的门槛时,都会怦然心动,在他看来,这里才是通向天堂的净土。
他把身体展开在杂货店的柜台顶上,手上捧着从杰克·凯尔梭那里借来的莎士比亚戏剧,把书翻到其中的一页,反复诵读:
“多么美妙啊!一束光芒从遥远的东方天际照进我的心灵之窗,朱丽叶啊!你是我心中的太阳!”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连书也看不下去了,闭目回想昨天晚上安娜说过的美妙话语,他觉得现在活着只为了一个人,那就是安娜。
妇人们经常聚在一起缝被子。安娜时常也被邀请参加到这项活动中来,她把针线活儿做的好极了,经她手缝制出来的被子简直就是一件极具观赏性的艺术品。每当她应邀参加这类聚会时,林肯就会一早起来骑马陪她过去,晚上再把她接会去。一次,林肯鼓足勇气走进了屋里,并在安娜旁边坐了下来。在这种场合,男人一般是很少出现的,他看上去很紧张,心也跳动得厉害。而此刻一抹红云已经飞上了安娜的面颊,由于兴奋,她慌了起来,还错了几针。几个老妇发现了她的疏忽,会心地微笑了。这间屋子的主人把那床被子保留了下来,当林肯成为了美国总统之后,主人骄傲地把那件珍品拿了出来,并指着那块地方向游客和参观者介绍说,当年总统的心上人缝错的那几针就在这里。
夏天的晚上,林肯和安娜常常沿着桑格芒河边散步。夜莺的叫声从附近的树林里不时传来,萤火虫带着串串金光在夜幕中飞舞。
秋天里,俩人踏着缤纷的落叶漫步在树林里,观赏披上了秋装的白橡树;倾听野山胡桃的果实从枝头坠落到地上的吧哒声。冬天的雪景更令他们流连忘返,岑树、橡树还有胡桃树就像穿起了贵重的雪白的裘皮大衣,榆树上那些细小的树枝仿佛串串珍珠制成的项链。
那时的生活是多么幸福啊,好像整个世界都是属于他们的。当林肯静静地站在那里凝视恋人那蓝色的大眼睛时,安娜的内心仿佛在歌唱。当林肯偶尔握住对方的手时,安娜都会屏住呼吸,闭上眼睛想:生活原来是这样的美妙。
但是,后来罗特利基酒店倒闭了,迫于生计安娜不得不到一个农场主家的厨房里做佣人。不久,林肯在这家农场找到了种玉米的活。一到了晚上,林肯就来到厨房帮她涮洗碗筷。一想到马上就能陪在心上人身边,他内心就会充满喜悦,这种发自内心的满足和快乐是以后任何时候也体验不到的。林肯去世前不久曾对一个好友承认,在伊利诺斯的农场虽然只是一个打着赤脚的农夫,但他在那里度过了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就连白宫的生活也是无法与这相比的。
越是美好的事物越容易流逝。1835年的8月,安娜生病了。一开始,她只是浑身无力,也不觉得疼痛。所以,她勉强支撑着像平时一样干活,但几天后的一个早晨,她发了高烧,无法从床上爬起来了。她的弟弟赶紧骑马去请安伦大夫,大夫诊断为伤寒。安娜的身体烧得滚烫,可是她的脚丫却冰凉,周围人不得不把石头加热了给她焐脚。安娜一遍遍地叫着要水喝。当今的医学已经知道,此时应该让患者多喝水,并用冰块给她降体温。可是,当时艾伦大夫根本不懂得现在看起来很简单的医学常识。
几个星期以来,安娜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此时,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艾伦大夫说病人要绝对休息好,不许任何人探望。林肯到来的那天夜里差点就被拒之门外。随后两天,安娜不断地喃喃呼唤着恋人的名字,那声音无比凄凉哀伤,人们只得把林肯请过来。他人一到就直奔床前,屋子里只剩下他二人,这是俩人最后相聚的一个小时。
第二天,安娜就只有微弱的呼吸了,而且一直昏睡不醒。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是林肯一生中最痛苦的日子,堂堂硬汉已变得憔悴不堪。他唠唠叨叨说自己不想活了,朋友们不得不时刻提高警惕,拿走了他口袋里的刀子,跟在他身后提防他往河里跳。林肯像丢了魂一般,即使见了熟人也不打招呼。安娜就这样走了,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可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他每天都要走上五里地去安娜安息的墓地,而且一待就忘记了时间,最后,还是朋友们找到这里把他带回家。雨天里,他会失声痛哭,说一想到雨水正在击打安娜的墓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