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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小小少年站在悬崖面前喝着北风纳着闷:是师父指了错路还是我入了迷途?
“怎么不走了呀?”
“绝路。不知该如何走?”
“都绝路了,还不回头?”
是呢,到绝路就该回头,这么简单的事怎么想了这么久?
徒儿问师父:要怎么选才能不走回头路。
师父摇摇头:路啊,不自己走一遍永远不知道要不要回头,也永远不知道能不能回头。
世间路千万条,有人信步择路也能一帆风顺,有人千斟百酌还是万劫不复。
所以结论就是一句废话:想怎么选就怎么选吧。
随便选?!不知道那位二师兄会怎么选?
二师兄差点无路可选,因为老人把他与清河一同丢在了死路。
他要活很简单,但是她要是死了他就得滚回家,所以事情就不那么简单。
明月飞瀑,腥风血雨。
一臂护她在怀,一剑斩破艰险。
短剑刺穿蟒首,血柱喷上栈壁,血流铺作红毯。
巨蟒落地,惊漾起连天血浪泼了两人满身血污。
血颜犹如死水,夜风吹不起半点涟漪。
劫后余生不值得欣慰,累且饿,吃一顿饭比杀一头蛇更让人满足。
等等,蛇……
大血人抱着小血人吹了一会儿腥风又听了一回群狼嚎月,才想起来蛇是可以吃的。
而小血人早在蟒蛇咬住大血人肩膀的时候就尝了一回蛇肉,然后吐得爷爷心惊胆颤。
“蛇皮上都是虫,你也下得去嘴啊?!”
“它咬忌哥哥,我凭什么不能咬它?!”
“它咬人你就咬回去啊?!谁教的?”
“父王教的!”
在父王为数不多的调教下,清河骑过禁苑的猪,咬过兰池的鹅,尝过菜园的蝈蝈。
不是亲生不心疼,所幸这一年她开始认字学剑,很快就把秦宫旧事抛向九天。
弟子入门,第一件事便是开宗明义。
鬼谷一门,天下为局;鬼谷弟子,苍生为棋。
一百三十年间,拨弄人间风云,搅动世事变幻。
坟场便是课堂。
第一座,祖师王诩,采百家所长,辟捭阖之道,开鬼谷之门,立纵横于乾坤。
第二座,孙膑,围魏救赵,策杀庞涓,齐国因之称霸,魏国闻之怯胆。
第三座,公孙衍,首倡合纵,任三国之相,连六国之兵,却强秦之众。
第四座,张仪衣冠冢。四海齐锋一口所敌,六国联军一言而退。舌剑骗杀楚怀王,唇枪破却百万兵。
第五座,苏秦衣冠冢。六国相印一掌之中,破西秦之连横,合六国之诸侯。十五年秦卒泣函谷,七十座齐城入北燕。
……
祖师爷的坟逛完,老人问徒儿有何想法?
二人面面相觑,想法俱都有二。
一、诸子百家无所不通,鬼谷真乃玄妙之门;
二、师父你是门中名声最小功业最弱的一个。
咳咳咳……
老人解释说自己不图名,本事不比师兄师伯差,他五年出师,庞煖可是花了十年。
当然甘罗例外,十二岁出师百年难遇,没练好防身本事就出去瞎蹦哒,活该死得早!
甘罗的事迹,师兄弟各自领悟一半:良对十二岁就才智卓绝的甘罗钦佩不已,忌却觉得练武很重要,没有命什么都白搭。
如此这般想,二人入谷第一天起就产生分歧。
文课,忌多半睁着眼睛睡觉;武课,良多半躺在床上养病。
廷论策论政论,良次次骂得忌口鼻生烟;剑术拳术刀术,忌回回打得良眼冒金星。
传道授业解惑,老人自忖已经尽力,可是清河都能烧火做饭了两兄弟还是这副德行。
“你们就不能学学老大,他怎么能文武并重,你们就这么难?!”
良埋首一驳:“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尺寸俱全不短不长。”
忌也顺着师弟的话抱怨:“大师兄是文武双全,可武不一定能胜我。”
“嘿!长本事了啊!出去有你们吃亏的时候!”
二人闻言欢喜:“师父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出谷了?”
“想出去啊?”
“嗯。”
“想得美!崽儿才这点大,老头子一个人带啊?”
兄弟俩他们觉得已经读完了所有的书,师父说:“有字书可读尽,无字书最难参。”
兄弟俩觉得师父已经教不了新东西了,师父说:“鬼谷门规:弟子下山,一次一个。”
一个早下山,就意味着另一个可以多学一两年。
谁都想走又谁都不想走,于是一年又一年。
爷爷的紫藤早就漫山遍野,良哥哥的白鸽已能遮天蔽日,忌哥哥的灰狼渐成山中霸主。
一人在谷另一人出山,继而另一人在谷又换一人出山。
二人轮番带回人间讯,风云迭起催动拳拳少年心。
忌带回的永远是秦国的消息,弱赵欺韩威楚,烈烈秦风已吹向函关以东。
良探听的永远是韩国的境况,秦国囚杀韩非,韩国向秦称臣,故国将倾。
幽谷虽好不可一留再留,山门千重不敌人间风色。
微微风来,清河目送落霞影里的少年郎并肩离去,渐行渐远渐渐无行迹。
她信了他们的话,所以一滴泪都没掉,没心没肺地笑到月牙儿弯腰。
那一天,她一个人从黄昏等到夜半。
松月落梢间,松萝垂满天。
他们没有再回来,也没有买回玉笛,只有骗过她才能骗过老人。
多年以后,白发苍苍的留候张良拂了满身伤痕归隐,在当年分别的地方落了两滴血泪。
一滴为师兄,一滴为清河,那一株青松就化作血色,后人唤作赤松。
未曾活到归来,血泪落在一处,能否勉强算作团圆?
一步踏入红尘,万事不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