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蜉蝣宅（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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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捉弄反伤人，街头乞儿指去向）
三个戴面具的幻术艺人怎么会带着日中套月的图案又怎么会知道冯正昆鼻烟壶里暗藏的内容姜鱼追上几人双方交手时，对面显然没有纠缠的念头，而是选择快速遁去，极可能是给某人传递信息。而给谁传递，答案不言而喻。
“老肥猪还有同伙！看来藏的宝贝不少。”姜鱼嘟囔道，“当官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池不群听到这话心中有点无语，姜鱼把自己也骂了进去，然转念又一想，从刚见面到现在确实没做什么让他看出善意的事，这么骂也不是没有道理，还是低声解释句：“当官的还是有好东西的。”
“谁啊举个例子。”姜鱼白他一眼，“几人明摆着就是去找老肥猪，一个官儿和几个怪人厮混能是什么好玩意。他不是，你也不是。”
最后一句话彻底摆明态度认定自己不是好人，池不群苦笑道：“那先走吧。”
姜鱼奇怪道：“走去找老肥猪”
池不群道：“不。冯正昆这人头脑简单，不是能当幕后主谋的人，何况他的鼻烟壶已被带回天衙寺多时，心中必定惶恐不安，现在突然前去只会打草惊蛇，不如放长线看他们后面行动。”
两人走到街口岔路，姜鱼拐向另一方向，池不群拉住他衣袖问道：“你去哪”
姜鱼甩开对方没好气道：“分道扬镳啊。反正有七天的解药，小爷要自由行动，七天后再见。”
“好。”池不群没有阻拦他，一指前方的客栈道，“我暂时下榻此处。欢迎随时光临。”
“呸。谁稀罕。”姜鱼白他一眼，轻身跃向远处。
池不群一边避开天衙寺的巡逻提骑，一边在坊间四处打听纸上房屋，直到黄昏才回到下榻客栈，点上灯正准备洗把脸清醒一下，紧闭的窗户突然被撞开，一个穿深蓝侠客装的小身影摔了进来，在地上边滚边骂。
“姓池的你个老鸡贼！你他妈给的什么解药！怎么会越来越疼！”
池不群看着满地打滚的姜鱼，假装惊讶道：“哎呀，好像一不小心搞错了。那个瓶子的药是加快毒性发作。”
“你这个言而无信的狗贼！哎哟……”
姜鱼捂肚子在地上缩成团，不停翻来翻去，一路滚到桌子下背抵在桌腿边，不再骂人而是传出低低的呜呜声音，池不群发觉事情有些不对，走到桌边蹲下，用力掰开蜷成团的姜鱼。对方衣服摸起来有些水迹，依靠在怀中不动不吵，池不群轻轻转过他的脸才发现，人已经因疼痛暂时失去意识昏过去，双眉几乎扭成一团，脸上布满汗水，刘海湿漉漉贴在额前，眼角带着因疼痛流下的泪水。
原本只想跟这条小鱼开个玩笑，没想到药效引起的疼痛把人活活疼晕过去。池不群收起笑容给姜鱼喂下解药，而后平放在床上，打湿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汗水和泪水。看到对方衣衫潮湿，想他身上也出了不少汗，池不群轻轻解开他身前的衣扣脱下外衣，准备擦干他身上的汗水。姜鱼眼皮微动几下，缓缓睁开适应透进眼中的光，眨了几下看清前面景象，猛的睁大眼发现老鸡贼坐在床边在解自己衣服。
姜鱼瞬间弹起攥紧胸前亵衣衣襟，另一手摸到身后，抽出藏在背后的匕首“小惊翅”抵在池不群脖颈，警惕又惊慌瞪着他说道：“你干什么！”
池不群举起湿毛巾给他看，回道：“只是帮你擦干身上汗水。”
姜鱼握匕首不放，眼睛一撇床边严声道：“你放下！我自己来！”
池不群照他的话将湿毛巾搭在床沿，姜鱼移开匕首又瞪他一眼补充道：“出去！”
池不群道：“已到宵禁时刻。”
“那就转身！不准看！敢看挖你狗眼！”姜鱼拿匕首威胁池不群，池不群依言转身，姜鱼将“小惊翅”放在身边，解开衣服背对他，拿起湿毛巾擦身体。
池不群听着身后悉悉索索的衣服声音，想起对方紧攥胸口衣襟的手，好奇打趣道：“你怕我解开衣服看。你是女孩子”
“你才是女的！”姜鱼边擦边骂，“你会随便给人看自己身体吗！会随便让别人摸吗！”
池不群略一思索道：“可你也摸过我。”
姜鱼转头大骂：“放屁！小爷什么时候摸过你！”
池不群肯定道：“冯正昆的偏房，找鼻烟壶时。”
姜鱼立刻反驳道：“你穿当时着衣服！又不是一丝不挂！有种你脱光！”
池不群嘴角一弯侧头：“那我现在脱光你看回来”
“用不着！”姜鱼抄起枕头砸向池不群，快速穿好衣服，收起“小惊翅”转过身岔开腿坐在床边，气道，“小爷困了！你再去开个房间，这屋归我！”
池不群拾起枕头掸掉上面灰尘，走到床边道：“这是最后一间。”
姜鱼看他走过来警惕向后缩，抬脚乱蹬：“那你睡地上！”
“不睡地上。”池不群擒住姜鱼脚踝用力一按，姜鱼乱蹬的双脚立马老实放下，池不群趁机占到床上二分之一的空间，脱鞋躺下道，“一人一半。”
姜鱼被挤到床里面，伸手推外面挡着的身躯，刚推几下对方慢慢抬起手，姜鱼像触到烙铁一般立马把手缩回去，害怕他再把自己点倒。上次缓穴就酸麻了好久，现在腿已经被封穴，不想多吃几次亏，小声嘟囔着：“你，你不准乱动。也不准脱衣服！”
“嗯。”池不群闭眼平躺轻应一句，不多时就响起轻微鼾声。姜鱼抱腿歪头看着他的睡脸，瞧着他又长又微弯的睫毛发呆，心道这家伙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八成不少女孩子心仪，然而心肠太黑毒，枉费披了这副还不错的皮囊。
看着老鸡贼的睡脸发呆半天，姜鱼打几个呵欠揉揉眼，抱着“小惊翅”翻身躺下，不到几分钟彻底睡熟。约摸过了一盏茶，躺在外侧的池不群慢慢睁开眼，起身轻轻解开姜鱼被点住的穴道，对方双腿一解放立马换了个姿势，翻身一脸毫无防备的神情对着自己。
出名侠盗“夜枭”，睡姿竟像个小孩子，池不群轻轻揉搓他额前刘海，姜鱼像小动物一样抵在他手掌中蹭了几下，嘴角浮起笑意，露出若隐若现的小虎牙。池不群眼中闪过几点微光，目光落在他弯起的嘴角，鬼使神差般伸手抚上淡粉的嘴唇，触感一片柔软。
这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安静下来，倒是有几分可爱。池不群轻轻一笑，挥手熄灭桌上蜡烛，平躺入睡。
一夜好梦，姜鱼又梦见那个眉眼如画却看不清详细面容的人，这次揉头的触感更加真实，对方掌中充满温柔怜惜，又似乎有点和之前的感觉不同。哼哼几声睁开朦胧睡眼，池不群已经不再房内。
老鸡贼一大早去哪了姜鱼穿鞋下床，洗把脸正要出去，池不群端着早点推门进来。
“你又去哪儿了”姜鱼咬着包子疑惑打量他，老鸡贼每次神出鬼没，比盗贼更像盗贼。
池不群喝口水道：“打听房子的情况。”
姜鱼吸溜一口粥问道：“打听出什么了”
池不群摇头：“并无线索。”
姜鱼呵呵一笑，磕开一个鸡蛋道：“你找的人不对当然问不到。”
池不群眼睛一眯道：“此话怎讲”
姜鱼嚼着鸡蛋含糊不清的说：“这种奇奇怪怪的事就算去问百晓生，他们都说的稀里糊涂，更不用说普通老百姓，所以打听这事儿，还要找消息更灵通的人。”
池不群道：“是谁”
姜鱼装作神秘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用过早饭，两人下楼。池不群跟着姜鱼在坊间七拐八拐，一直走到两间木板房的夹道前，夹道仅成年男人一人肩宽，道中斜放着几块废弃木板，还有一堆旧麻布片。姜鱼轻巧翻过夹道内障碍站在旧麻布堆前，用脚踢踢麻布堆说道：“起床，来钱了。”
麻布堆动了动，一只手从脏的油亮的布中伸出，掀开身上布片露出下面的身子，里面还睡着个人。头发散乱蓬垢，身上衣服和盖的麻布一样不知多少天没洗，黑脏油腻，手上指缝里全是黑泥，往白布上一拍就是一个印子。原来早上答案是一位乞丐，池不群明白姜鱼为什么说要找消息更灵通的人，确实没有哪个职业，比四处乞讨的乞丐知道还要多的信息。
姜鱼蹲下掏出画着房屋的图纸抖开，举在“麻布堆”面前，问道：“你认识这地方不”
“麻布堆”眼也不抬，伸手比出三个指头道：“一个问题三两银子。”
这价格开的比江湖百晓生高处数倍，姜鱼惊道：“怎么涨价了上次不还是一两银子！”
“麻布袋”抠抠鼻子，抓块布将鼻屎随意一抹说：“最近东西贵，家家都涨价，我这儿当然也跟着涨。”
姜鱼没好气翻他几眼，回头向池不群伸手道：“掏钱。”
池不群道：“为什么我掏”
姜鱼不停晃手催促道：“给你问消息当然你掏钱，快点快点别磨蹭。”
池不群从钱袋里掏出三两银子放在“麻布堆”身旁的破碗中，听到叮呤咣啷三声钱响，“麻布堆”抬头贴近纸张仔细看了半天，回道：“这个宅子在吉县边上，当地人都称这地儿为‘蜉蝣宅’。”
姜鱼道：“为什么叫‘蜉蝣宅’”
“麻布袋”接着比了三根手指，池不群又扔进三两银子，对方听到声音开口道：“这宅子的原主人姓付，原本叫付宅，因前朝纷争全家诛族，变成一座荒宅。后来被一个男人买下来改成客栈，传闻木柱上画满蜉蝣，诡异无比。”
姜鱼点头，觉得好像问的差不多了，此时池不群又向破碗中放了三两碎银。“麻布袋”听到银子声嘿嘿一笑：“这位客人有水平，比那条笨鱼聪明。”
姜鱼不悦：“你说谁笨！信不信爷把你满口牙打的一颗不剩！”
“麻布袋”随意道：“那感情好，还能多要点可怜钱。”
“你这家伙！”姜鱼还要和“麻布袋”争辩几句，池不群开口打住两人，对乞丐说道：“银子给了，请讲下面的话。”
“麻布袋”抽抽鼻子道：“这客栈和别的客栈不一样，传言只能白天歇脚，不能住下过夜。所以外人叫它‘蜉蝣宅’。”
姜鱼接着问道：“那住下会怎样”
“麻布袋”这次没伸三根手指头，干脆回答：“不知道。这地儿这么邪性谁敢去那儿要饭，连苍蝇蚊子都绕着走。”
池不群礼貌回句“多谢”出了夹道，姜鱼从后追上他问道：“你怎么知道他后面还有话”
池不群道：“荒宅既已改成客栈，通常应称呼现在建筑名字，仅是木柱画满蜉蝣花纹，可以称为‘蜉蝣客栈’，为何还会继续以‘宅’字相称背后必有其他因素。”
顿了一下接着道：“那些进店旅人的下场，估计只有一个。”
“死。”姜鱼跟着池不群的话推测道，“旅人很可能会在店中突然消失或者死亡，周围百姓知道过夜后人就消失不见，会觉得是原宅的鬼魂作怪，所以继续用‘宅’字称呼它不叫它客栈。”
“而且方才信息中还有一个奇怪之处。”池不群道，“乞丐说客栈只能白天歇脚，不能过夜对吗”姜鱼点头，池不群接着道：“店中画着蜉蝣花纹，你想想蜉蝣这种动物的特性。”
姜鱼歪头仔细一想，恍然大悟道：“朝生暮死！蜉蝣是朝生暮死的！而且只能活一天！所以谣言是白天呆不能过夜，因为到晚上会有危险！”
池不群点头道：“没错。但凡开店，不会在店里画这种不吉利的花纹，难免会引起别人怀疑。而店中又传出奇怪的谣言，谣言加上蜉蝣的生物特性，容易让人将事情联想在一起猜出话中内藏意思。已经大费周章将收购之地改成客栈，又为何散播暴露店铺秘密的话，所以可以推测，散播谣言之人和收购荒宅之人，是两路不同人马。”
姜鱼立马道：“那老肥猪肯定和买宅子的人是一拨咯，不然他怎么会偏偏选中那个鬼地方，还有那里的钥匙。”
池不群对他微笑道：“反应真快。”
姜鱼自豪一仰头道：“爷一直都很聪明。所以接下来去吉县”
池不群道：“嗯。去看看那个‘蜉蝣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