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各家提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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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四章 曹固说完,又有些后悔。 他一时失心疯了,讨好了新来的赵大人,出卖了同山县的两位江大人。 如果赵福生并非是将江文、江武取而代之的,而是只来办郝家祠一案,若她一走,江氏两位兄弟可能饶不得自己性命。 想到这里,曹固十分着急。 但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岂有回收之礼。 他眼中露出毒辣之色,打算此间事了之后,想个办法将圣人厅内的今夜听到对话的人尽数杀死。 如此一来,便可天衣无缝。 他心中想着杀人的毒计,脸上却不动声色。 赵福生将他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叹息:这里是鬼域,同山县早在四十多年前便已经毁灭,这曹固纵使心计再毒,杀再多人,也不过枉费心机。 这里的人无论是富贵贫者,无论是普通人还是驭鬼者,最终会毁于一旦。 她虽说心中想着这些事,表面却也跟曹固一样装着不知,故意问道: “与鬼相关莫非是他们的驭鬼法则” 曹固已经打定主意杀人灭口,便索性先专心讨好她: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就我在同山县任职的两年时间内,曾见两位江大人收集的黄金数以万万计,可稀奇的是二位大人并没有扩大私库装黄金。” 此人虽说已经上了年纪,可却心中并不糊涂,反倒还很精明,在双胞胎兄弟手下熬着,很擅长察言观色: “两位大人前两年状态还好,可这两年肉眼可见的状态差了些,身上的厉鬼气息不大稳定。” 他说道: “往年各大地主进供之物颇多,这两年两位江大人指名了要多送黄金。” 每当黄金送来之后,两人状态奇迹般的恢复一些——过一段时间又气息不稳,如此周而复始。 同山县并没有鬼祸发生,两兄弟又不借助厉鬼力量办事,照理说状态应该稳定才对,这情形很是反常,引起了曹固注意。 可他惹不起二人,平时就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大多时候也是装聋作哑。 若非赵福生来了,这些话可能就会随着他死了带进棺材里,绝不敢外泄半句。 “照理说一般人给镇魔司送黄金,大多是由乡绅、门阀派人亲自送上门。”这是属于镇魔司的底气、傲气。 可江氏兄弟不一样。 他们听到哪里有黄金,竟会亲自去取。 同山县内,他们贪财之名不胫而走。 说完这些前情后,赵福生立即就明白此次遗江镇挖出金矿一事,为何消息传进镇魔司中,便引得江文、江武二人迫不及待的前往。 黄金与江氏兄弟二人法则相关,兴许是能镇他们身上的厉鬼,对兄弟二人来说是救人活命之物,所以才如此急切。 弄清楚前因后果后,赵福生脸上露出笑意,再看向这位曹固驭鬼者时,眼里也带着满意之情。 此人心思细腻,又识时务,与他说话也很舒服,他将事情理得十分清楚,一番谈话后,同山县的情况清楚了,郝氏宗祠鬼案也有了眉目,灯祭、江氏兄弟的情况也能了解大概,这是一个颇有能力的驭鬼者。 可惜是个死人! 若是同山县的灭绝还未发生,赵福生高低要将他救下来,将其带回万安县,让他做个管事。 “我明白了。” 赵福生道: “郝定珠既然献出金矿,必有所求,你先前提及,他想要求一个绘制鬼灯的权力” “大人好记性。”曹固点头: “这绘制鬼灯是个大事,参与制作鬼灯的人,很容易撞灵。” 庞知县听到此处,不由好奇发问: “何为撞灵” 他只是个普通人,若是以往,曹固自恃身份,是不大愿意搭理他的。 可庞知县与赵福生同行,打狗也要看主人,曹固对他也高看了几分,听他问话,跟着答道: “就是增加驭鬼的机率。” 他解释: “触碰鬼灯的人,无论是谁,在生时容易撞鬼,死后也有厉鬼复苏的机率。” 曹固的话听得赵福生与庞知县俱都一愣。 庞知县不是驭鬼者,对于厉鬼的存在只有恐惧,全然不明就里。 但赵福生不一样了。 事实上大汉朝厉鬼复苏之事至今哪怕是镇魔司也无定论。 虽说据她推测:大汉朝腐败黑暗,百姓民不聊生,怨气十足,在生及临死前有执念未消的人,以及碰触了大凶之物,或与厉鬼缔结因果后的人极易在死后厉鬼复苏。 可这些终究只是推测,未得到证实。 但此时曹固竟说,这同山县中,只要参与绘制鬼灯,竟会衍生厉鬼复苏的机率——不,他话中之意竟不止是机率了,仿佛两者必定相关,定然成事。 “此话当真” “不敢胡说八道,哄瞒大人。” 曹固见她脸色严肃,急忙指天发誓: “大人,若我说假话,让我厉鬼复苏,不得善终。” 驭鬼者大多不得善终,可越是如此,他们越是忌惮誓约。 此时曹固敢说这样的话,显然同山县的情况确实有些复杂。 赵福生皱起了眉头。 她前一刻还觉得自己对于同山县的事了解了十之五六,剩余的就待后续走访,便能掌握大概; 只是此时又一细听,仿佛重重疑问又随着曹固的话重新浮出,好似此地藏着许多迷团。 可惜当年许驭心思没放在同山县上,她只知此地毁灭,却不知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此处,赵福生不由有些后悔——谢景升是帝都金将,以他身份、年纪,若是自己没有让他与陈多子镇守一方鬼域,而是带他随同闯入鬼域,兴许能从他口中打听出一些关于当年同山县的往事。 这会儿本来厘清的线索又乱了。 赵福生平静了一番心态,接着问道: “此事上报镇魔司没有” 她这话一问完,曹固便干笑了两声,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这表情一出,赵福生就对答案心知肚明。 同山县没有将这件事情上报朝廷,反倒私下将这事儿捂了下来。 对地方驭鬼者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且鬼灯祭的事不好解释,若是上报,又易引起帝京警惕。 欺上瞒下便是惯用手段。 但郝定珠竟然将主意打到了这绘灯权一事上,还是让赵福生觉得这件事是透着一丝猫腻。 事情说到这里,她又有一种回到了原地踏步之感。 好像此前得知的线索既有用,但又一团乱麻,中间少条关键的信息将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串连起来。 赵福生沉吟了片刻: “郝定珠想要插手制作鬼灯一事,然后希望效仿遗江镇早前的主人秦家,出一个驭鬼者” “不不不。” 曹固连忙摇头: “给这老头儿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想这样的美事——” 说完这话,他又突然笑道: “也不好说,兴许他私下是敢想了,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 话音一落,他冷声傲然道: “要想成为驭鬼者,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曹固道: “他最多奢求家族之中每年保证多出一个提灯人,那便是万幸。” “提灯人就是你先前提及,大地主家中用以提鬼灯在名下领域封地之中巡逻,替代镇魔司解决一般鬼案的特殊人物”赵福生问。 曹固点头: “大人英明。” 他的话让赵福生意识到同山县的事件看似杂乱无章,但背后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这些相互串连到了一起。 可惜关键线索缺失。 不过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事关鬼案,不可能一蹴而成。 想通这一点,赵福生循序渐进的提问: “在同山县中,提灯人的数量多吗” “多!” 曹固点头: “大人还记得我早前说的县中乡绅门阀数量吧” 他早前进来时,提过一嘴,但两人之间说了如此多话,乡绅数量涉及数字,赵福生兴许只记个大概,未必能全然记得。 曹固正要再度重申,却听赵福生道: “记得。” 她说道: “你说过,县中乡绅有16人,商贾家资达十万贯的有6人,门阀7家。” 曹固听闻这话,吃了一惊,随即赞道: “大人好记性。” 他说这话倒是有感而发,并非吹捧。 赵福生竟将他的话记得分毫不差,这说明她记忆力不错,且心细如发——甚至有可能在二人谈话之初,她就已经将二人的对话每个细节都牢记于心中,一直在分析、思考,所以在言谈间才会轻而易举的说出数字。 想到这里,曹固面色微变。 他很快又恢复了常态,但拳头却握紧,显然内心不太平静: “一般来说,乡绅之家会豢养最少一个提灯人,大商贾之家一到两人,一般二人为上,敬为供奉,门阀之中,至少有三名以上的提灯人。” 话音一落,他转头看向张万全: “这小子也是县中张氏一阀的子孙。” 张万全冷不妨听到曹固提及自己名字,立即本能低头露出讨好的笑意,躬身应和了两声。 反正该说不该说的都讲了,且同山县的情况在与赵福生一番对答之间,几乎底都透了个干净。 提灯人在同山县的存在十分有名,赵福生若是有心,明日在城中一问便知——甚至她可以在郝氏一族召见提灯人。 若是那样,不如今晚许多事情一股脑的说出来反倒爽利。 赵福生转头看向张万全: “他说张氏门阀,你家莫非有三名提灯人” “是。” 张万全痛快点头承认:“我家三叔、堂兄都是提灯人,同时供奉了一个提灯人。” 曹固道: “如果张万全服役顺利,他在镇魔司做满三年,便有机会进制灯司,到时成为提灯人备役。” 张万全听他这样一说,脸上露出向往之色。 赵福生脑海里思绪微微一转,随即便将其中门道明白过来: 同山县没有鬼祸危机,可在镇魔司服役并非绝对安全的。 她想到了先前被送来的管事孙明的人头。 这里等级森严,刑罚很重,世族门阀的子弟在这里也活得战战兢兢,并非绝对安全的。 熬几年一步登天,若是熬不过去,便成为死人。 赵福生随即一想:镇魔司杂役也如此凶险,可偏偏有人为了成为提灯人,竟然甘愿冒险,可见提灯人利益是很大的。 她看了看张万全,又看向曹固: “世家门阀的提灯人更换频繁吗” 她话中透露出一个潜台词:做提灯人危险吗 曹固听出来了,略微一犹豫: “看是谁来做。” 赵福生闻弦歌而知雅意,又问张万全: “你张氏一族中,你叔兄做了几年提灯人了” 她与曹固二人都是人精,张万全也精明,可一时半会儿还没明白她话中之意,但他有一点认知:大人问话,只要老实答,不要冒犯出错就行。 这样一想,张万全立即道: “回大人话,我叔叔是十一年前升任提灯人,我堂兄七年前入镇魔司,四年前提灯。” 赵福生道: “一个十一年,一个四年。” 张万全点头: “对。” 赵福生又道: “你族中共有三名提灯人,那么另一人是雇佣供奉的,是吗” 张万全不由自主看了曹固一眼,曹固板着脸道: “你看我干什么大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 张万全只好道: “是的,大人。” 赵福生随即才问: “另一名提灯人供奉更换频密吗” 她这样一问,众人便明白她意图了。 见众人都理解她话中之意了,赵福生索性问得更直接: “我这样问吧,从你叔叔掌任提灯人起,十一年的时间中,你家共计更换过几个提灯人呢” 张万全这下有些害怕了。 他摸不准赵福生话中透露出的意图是什么。 同山县的世家门阀看似不可一世,在百姓面前权威极盛,可这种权势、财富与地位在真正的驭鬼者面前却如泡沫、幻影,不值一提。 赵福生如果有心要收拾张家,甚至不需费吹灰之力。 张万全的脸色变了。 他在此地服役将满,却没料到临门一脚竟会遇到这样的变故。 正忐忑间,曹固阴声道: “大人问话,你敢不答” 张万全心如死灰,立即本能站直身体,答道: “每年换一轮,至今已经换过十二人。” 他说完,脸色灰败,眼里鲜活之色消失,形同死人。 但他预计中的雷霆怒火并没有到来,赵福生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他身上,而是又转头看向曹固: “灯祭每年一轮,参与制灯的人不少吧” 曹固点头: “参与制灯的人不少,按照当年梁大人留下的法规,照理说应该每年制灯八盏才凑数,可不知为何,梁大人之后,这显灵的灯只得一盏。” 因此同山县的规则就变成了:灯祭之中,以镇魔司参与为主的主灯仅有一座。 这灯有灵性。 或者说,这灯有诡异的邪性,会吃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