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逆沙之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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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胜今年六十多岁了,具体多少岁,他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自己从十六岁学煮酒,到现在,也有四十多个年头了。
这倒不是他老糊涂,而是他从小就个是孤儿,在没遇到煮酒的师父之前,他说自己多少岁就是多少岁。
遇到师父后,年龄也是根据师父的经验叫的,但德胜对年龄这件事不上心。
自从跟了师父,他就对煮酒这门活儿,倒像是着了魔似得。
种稻谷,配酒曲,酿酒,煮酒,这一套流程都是德胜自己干,干了几十年了,也不觉得累,有人劝他找个徒弟把这门手艺传下去,可德胜总是笑笑后作罢。
德胜的煮酒,在周围三乡五镇那都是颇负盛名,谁家要是有个什么喜丧,他的酒那是必到无疑,因为只有酒喝的好了,帮衬的人也就更卖力。
可是近年来,德胜闭门谢客,谁家的事儿他都不参与了,真让一帮想喝他酒的老酒鬼摸不着头脑。
有人说,德胜老了,煮不了那么好的酒了,又害怕教出个徒弟不如他,坏了他的名声……
有人说,他想把煮酒的技术当做遗产,等死了后传给女婿……
有些流言或多或少传到他耳朵里,可他总是叹气摇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唉,老了……
这是德胜最常有的感叹,语气里满是落寞。
德胜每每在感慨完后,总会品一下自己亲手煮的酒,再吸一口旱烟,看着吐出来的烟飘散在空中,然后发着许久的呆。
“爸,去城里吧,我们好孝敬您。”
这是女儿和女婿回来以后最常说的话,而伴随这两句话的,总会有大包小包的礼品,知道他爱喝酒,所以女儿女婿带回来的东西,最不缺的就是高档的好酒。
可德胜一点都不喜欢这些所谓的“高档好东西”,总感觉里面有股子工厂机器的味道,不纯!不自然!
真不知道现在的人是怎么想的,这种东西也配叫酒
老王头看着放在小木桌上刚喝一口的酒,愤愤然。
小木桌常年累积的污垢和烟酒精美的包装犹如两个默然而立的世界。
德胜越看越生气,索性当女儿女婿走后,德胜就把这些烟酒通通送给了邻家,
邻家笑骂他根本不懂得享受,天生是个穷鬼命。
德胜不以为然。
回家后,德胜从柴房里拿出一把铁锨,立在院子里,扭头看了看无人的院子,跺了跺脚,咳嗽一声,向东走了十步,再向北走了五步,在一处柴垛堆前止住。
吸了口气,松软的土在铁锨中翻飞……
2.
“吱呀。”
一口上了锁的破败箱子放置在小木桌上,德胜抽着烟看着它,眼神中透露复杂。
良久,德胜深深的叹了口气,从怀中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了钥匙……
“咔吧。”
打开箱子,里面放着一张照片和一张的纸条,可能年代太过久远,照片和纸条都泛了岁月流逝的黄色。
照片是张黑白色的照片,上面是一个男人和女人,男人幸福的笑着,浓重的眉毛,利索的短发,一副老实模样,一只手挠着头一只手拉着旁边的女人;他旁边的女人,穿着碎花衣服,大辫子上扎着红色的绳子,面对镜头,有些不好意思。
照片上的两人,手拉着手,脚下摆着一盆花,看的出来,这是上个世纪的结婚照,虽然条件简朴,但看的出来,两人很幸福。
德胜看着照片,眼中泛着泪花,有些不舍的放下照片,用老树皮般的手背擦了擦眼泪。
擦干眼花后,德胜正色拿起那张已经泛黄的纸条,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的打开了纸条。
虽然年代久远,但德胜仿佛还能闻到那股纯正的酒香味,沁人心脾,仿佛还能看见那双粗糙有力的手,在酒缸里翻飞如蛟龙。
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没有一个字。
到底是什么意思
德胜翻来覆去看这张纸条已不下千遍,可终究还是理解不了,这师父临走前留给自己的纸条。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老王头还是没能参透纸条的意思。
把纸条凑在灯光下,这张纸透着橘黄色的光,老王头感觉自己有点晕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师父
四十年前
“爹,你看前面好像有个人!”
一道青涩的女声急切向驾车的中年男人喊叫。
“巧儿,咋了”
中年男人寻着巧儿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不远处大路边确实躺着一个人。
中年男子跳下车,把拉车的骡子栓在一旁的树上,急匆匆和巧儿跑过去。
走近才看清,这原来是个比巧儿能大几岁的男娃,看他嶙峋的身体,想来是饿晕的
中年男人轻轻把男娃抱回到车上,一边解缰绳一边吩咐巧儿给他喂点干粮。
“哑巴哥,你又在这儿啊”
巧儿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看见哑巴哥蹲在酒窖门口,向里面楞楞的望着。
真是,酒窖有什么好看的。
一双青葱般的手指托着下巴,看着酒窖里忙着煮酒的父亲,可心里却不在父亲身上。
哑巴哥就是那个饿晕在路边的男娃,父亲把他带了回来,吩咐巧儿好生照看着,自己揣着几块银元风风火火的出去了。
巧儿好奇的看着满脸污泥的男娃,给他打了一盆水,帮他把脸擦干净,仔细一看,嗯,也是副俊郎面孔,看着躺在炕上的人,巧儿羞涩的笑了。
父亲带着郎中回来了,郎中拿了钱,办事也利索,一盏茶的功夫就检查完了,开了几副调理身子的药手提着父亲硬塞的一壶私酿就高高兴兴的走了。
后来,哑巴哥醒了,只是怎么问他都不说话,没办法,父亲只好把他就留在家,就当认了个义子吧。
不过,哑巴哥干活卖力,脏活累活抢着干,也算给巧儿剩了些麻烦。
“呦,怎么,对这有点意思”
父亲满头大汗的从酒窖中出来,看见蹲在门口痴痴往里看的哑巴,边用搭在肩膀的毛巾擦汗边半开玩笑的说道。
因为酿酒这门技术太累人了,想熬出头都得学个十来年,年轻人嫌时间太长,活儿又技术要求高,都不想干,更别提煮酒了,父亲的玩笑也只是个打趣而已,随口说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