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耕战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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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后】 卧龙谷从未如此喧闹。 金色的浪潮从山谷一侧席卷到另一侧,饱满的谷穗压弯了秆茎,在秋风中摇曳。 喊杀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割倒庄稼的唰唰声,是连枷捶打谷物的噼啪声,是妇人孩童们此起彼伏的欢笑。 李信站在半山腰的指挥台上,整个山谷的丰收画卷在他脚下铺开。 他身侧,新任的“粮官”孙老蔫,一个瘦小的老农,激动得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 “将军!将军您看!” 孙老蔫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下方那片金黄。 “这收成,比老汉在老家最好的年景还要多出三成!” “老天爷开眼,这山谷真是块宝地!” 李信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难得的松弛。 这片金黄,是军民用汗水浇灌出的希望,是卧龙谷在这乱世立足的根基。 粮食,比刀枪更能让人心安。 “孙老,辛苦了。” 李信拍了拍老农干瘦的肩膀。 “这都是你和乡亲们,还有将士们流汗换来的。” “不敢当,不敢当!” 孙老蔫把手在满是补丁的衣襟上使劲搓着。 “是将军您定的法子好!那‘代田法’轮着种,‘区田法’精细着来,还有您让工匠们改的犁头,省力又快当!老汉种了一辈子地,就没见过这么精细的章程!” 他说着,脸上的喜悦又被一层忧虑覆盖。 “将军,这粮食是收上来了,可……可往哪儿放” “谷里地方是够大,可湿气也重,老鼠蝎子也多,这要是糟蹋了……” “放心。” 李信的下巴朝山谷深处一处地势高耸、背风干燥的区域抬了抬。 “粮仓,已经备好了。” 那是一排新建的、样式奇特的圆形建筑,地基用大块的石头垫得很高,墙体是厚实的夯土,屋顶铺着茅草与油布,墙壁上还开着一排排带有铁丝网的小窗。 孙老蔫围着粮仓转了一圈,又猫着腰钻进其中一间。 片刻后,他钻出来,两眼放光。 “好!太好了!” “这仓,通风、防潮、还防鼠!将军,您真是神了!这比地主老财家的粮囤子强出一百倍!” 李信面对着下方忙碌的军民,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从今日起,所有收获的粮食,除了留足各家各户的口粮与来年的种子,其余全部收归公有,存入‘保民仓’!” 他的话语清晰地在山谷间回荡。 “由粮官孙老蔫统一管理,登记入册!任何人不得私自动用!” “遵命!” 随行的几名军官齐声应诺。 李信转向孙老蔫,表情严肃起来。 “孙老,这‘保民仓’,是咱们卧龙谷所有人的命根子!” “丰年储备,荒年救济!你要立下最严的规矩,防火防盗防虫鼠!” “若有半点差池,军法从事!” “老汉明白!” 孙老蔫佝偻的腰板在这一刻挺得笔直,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 “老汉就是豁出这条命,也绝不让一粒粮食出了岔子!” 几天后,卧龙谷里所有什长以上的军官都被召集到了新建的议事厅。 一间宽敞些的木屋,仅此而已。 李信站在众人面前,身后是一幅用木炭画在兽皮上的简易地图。 “诸位!” 他环视众人,屋内的气氛立刻安静下来。 “谷地丰收,证明了此地可耕可守!” “但兵者,国之爪牙,不可一日不练!农者,国之根本,不可一日不耕!” “如何兼顾”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一张张或疑惑或思索的脸。 “自今日起,卧龙谷推行‘军屯制’!” “凡我汉军将士,战时为兵,拿起刀枪,保家卫民!” “闲时为农,拿起锄头,耕耘土地,自给自足!” 话音落下,下面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嗡嗡声。 当兵打仗,天经地义。 可当兵还要种地这算什么事 一个络腮胡子的老什长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开口。 “将军,弟兄们打仗拼命,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可这地……我们这些粗人,舞刀弄枪还行,摆弄锄头,怕是种不好啊!再耽误了收成……” “种不好” 李信重复了一句,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王大石!” “在!” 一个身材敦实、脸上还带着丰收喜悦的年轻士兵立刻出列,正是之前在忆苦大会上哭诉家人被掳走的那个汉子。 “你家在陕西时,可曾种地” “回将军!俺家祖祖辈辈都是种地的!俺爹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好把式!” 王大石把胸膛挺得老高。 “好!” 李信点点头,面向众人。 “像王大石这样原本务农的弟兄,军中不在少数!更有孙老蔫这样的老农可以请教!” “从今天起,军中按籍贯、特长,编成‘屯田队’!” “每队设‘屯田长’,由懂农事的老兵或家属担任!” “农忙时,统一调配人力,集中耕作军屯土地!农闲时,则全力操练战技!” 他转身走到那张简陋的地图前,用一根木棍指点着。 “看!军屯土地,已与民户耕地明确划分界限!军屯区在此,民田在此,互不侵占!” “军屯所获粮食,除留足军需,三成上缴‘保民仓’,作为公共储备,用于灾年赈济、军功赏赐!” “三成” 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 “是不是多了点……” “多” 李信的视线像刀子一样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没有‘保民仓’的储备,万一遇到天灾,万一被敌军围困,我们吃什么” “拿什么养活跟着我们的老弱妇孺” “拿什么救济将来可能投奔我们的汉家流民” “这上缴的三成,不是进了我李信的私囊,是存进了我们所有人的活命仓!” 议事厅内,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次的沉默,与刚才的疑惑不同。 “将军说得对!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没错!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干了!不就是种地吗总比给鞑子当牛做马强!” “打仗种地两不误!” 越来越多的士兵响应起来,他们大多出身贫苦,对土地有着天然的亲近感。 李信描绘的那个“家园”,那个“活命仓”,让他们看到了实实在在的希望。 《军屯制》迅速推行。 清晨的号角声,不再仅仅是集合操练的命令,也成了下田劳作的信号。 一队队士兵扛着锄头铁锹,走向划分好的屯田区。 王大石因为懂农事,被任命为他那个什的“屯田小队长”,正有模有样地指挥着同袍们翻土、播种。 训练场上一时冷清下来,田间地头反倒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但并非所有人都适应这种转变。 新兵赵铁柱挥着锄头,没几下就累得气喘吁吁,手心磨出了亮晶晶的水泡。 他苦着脸,朝旁边的人小声嘟囔。 “这活儿比练刀还累人……” “当兵的还要种地,这叫什么事啊……” “闭嘴!” 他身旁的什长王大石一瞪眼,呵斥道。 “累想想你饿肚子的时候!想想你娘怎么死的!” “现在有地种,有粮吃,累点算个屁!” “将军说了,这叫‘耕战合一’!咱们现在多流一滴汗,就是将来在战场上多一条命!” “再敢多嘴,今晚罚你加练一个时辰劈砍!” 赵铁柱脖子一缩,不敢再吭声,只能咬着牙,一下下地将锄头砸进土里。 卧龙谷的丰饶,就像一块黑夜里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肥肉。 它引来了不速之客。 这天傍晚,负责外围警戒的巡逻队什长李光,带着两名队员,在靠近山谷入口的一片稀疏林地里,发现了不对劲。 “什长,你看!” 一个眼尖的士兵压低了身体,指着地面。 李光立刻蹲下,用手拨开厚厚的落叶与杂草。 几个模糊却又清晰的马蹄印,出现在潮湿的泥土上。 蹄铁的形状,粗犷而宽大,绝非汉军战马所用。 马蹄印旁边,几根灌木的枝桠被踩断,断口很新。 李光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示意队员保持警戒,自己则顺着痕迹小心翼翼地向前搜索。 在一棵老树的根部,他发现了一小撮灰白色的马鬃毛,粘在粗糙的树皮上。 “是准噶尔的马!” 李光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压着嗓子对队员说。 “人数不多,但肯定来过!他们在探我们的路!” 他当机立断。 “你,用最快的速度回谷禀报将军!就说发现准噶尔探马踪迹!” “我们俩,继续搜索,小心戒备!” “传令!” 议事厅内,李信的声音冰冷得像山谷里的冬风。 “各营立刻加强戒备!从今夜起,夜哨加倍!” “立即组建‘青苗护卫队’,由王大石暂代队长,抽调所有熟悉地形的老兵,明日开始,日夜巡逻田间地头以及谷口各处要道!”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扫过闻讯赶来的陈武、张济等人,最后落向了粮仓的方向。 “告诉所有将士和百姓。” 李信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们用汗水换来的粮食,狼也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