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铁血为聘,红妆定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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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690年,正月初五。 卧龙谷的新年喧嚣尚未彻底散尽。 谷口工事震天的夯土声和格物院昼夜不息的锻打声,已重新成为这片土地的主旋律。 然而,一股压抑不住的喜气,却在肃杀冰冷的空气中悄然酝酿,弥漫开来。 中枢议事堂,侧厅。 烧得通红的炭盆,将冰冷的石室烘烤得暖意融融。 李信端坐主位,面沉如水。 陈敬之与燕九垂手肃立在下,气氛比往日任何一次议事都多出几分罕见的郑重。 “旅帅!” 陈敬之双手捧着一份用硬牛皮包裹的烫金礼单,声音克制着,却难掩那份发自肺腑的激动。 “按您的吩咐,聘礼已全部备齐,无一疏漏。” “请旅帅过目!” 李信伸出手,接过那份分量不轻的礼单。 他没有立刻打开,指节分明的食指在粗糙的牛皮封套上轻轻敲击了两下,整个侧厅只剩下炭火爆裂的“噼啪”声。 片刻后,他才缓缓展开。 礼单上的字迹遒劲有力,内容并不冗长,却字字千钧。 聘沈氏云容女公子书: 其一,精锻雁翎刀一柄。 此刀为龙骧团团长周大勇亲赠之佩刀,百炼钢锻打,刀身铭“忠勇”二字,乃沙场宿将之荣耀。 其二,缴获之罗刹精工燧发短铳一对。 附格物院测绘仿制之图纸,并新制弹药百发,此为立足塞外之利器。 其三,河西道清水河畔上等水田百亩地契。 此田永世免税,由保民府备案督管,此为乱世安身之根本。 其四,赤金头面一套。 含金簪、玉钗、凤步摇、掩鬓,由隆昌号自家商路自南境购回,此为女子之体面。 其五,蜀锦十匹,苏绣十幅。 皆为沈氏江南故里之物,聊慰思乡之情。 其六,格物院新制“贺岁”烟花十箱。 以慰沈东家当日广场观礼之雅兴。 其七,军械坊文书一份。 许隆昌号优先承揽谷内所有非军械类物资之采买、运输之权。 其八,汉王私印一方。 玄铁铸,重三斤六两,印面深刻“信”字。 这份聘礼,没有半分寻常富贵人家的珠光宝气与虚文浮礼。 每一件,都带着卧龙谷独有的铁血与务实,散发着硝烟与钢铁的味道。 雁翎刀与燧发铳,是战士的荣耀与倚仗。 田产地契,是于这片苦寒之地扎下根来的承诺。 金玉绸缎,是男儿对自己女人最基本的礼仪与尊重。 烟花与文书,是格物院的智慧结晶与汉王军的最高信任。 而最后那一方沉甸甸的玄铁私印,则是一个男人所能给予的最重、最决绝的托付。 李信的目光在“汉王私印”那一行上停留了许久,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融化。 他抬起头,声音低沉而有力。 “可。” 一个字,落地有声。 陈敬之深深躬身,声音洪亮。 “诺!” “属下即刻携礼单,亲赴隆昌号营地,面呈沈东家!” “燕九。” 李信的目光转向角落里如同影子的情报主官。 “属下在!” 燕九的身形微微一动,声音沙哑。 “清廷和准噶尔金帐的探子,都是属狗的,闻着味儿就来了。” 李信的语气骤然变冷,杀气四溢。 “大婚之事,不必刻意隐瞒,这本身就是一场宣告。” “但,谷内安保,即刻提升至临战等级!” “青蛇卫全员散出,三倍暗哨布防,谷内谷外,给我盯死每一个角落!凡有任何异动,无需请示,先斩后奏!” “诺!” 燕九眼中凶光毕露。 “属下明白!任何敢在这时候伸爪子的,我保证让他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李信站起身,走到窗前。 他望着窗外那片依旧被薄雪覆盖的谷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我将令,各部主官,正月初十,谷内中枢,本帅大婚。” “各部轮值休沐,可来共饮一杯水酒。” “然,刀枪不可离手,戒备不可松懈!” “此乃战时,一切从简,但求心意,不求排场!” “诺!” 陈敬之与燕九齐声应道,眼中都燃烧着兴奋的火焰。 旅帅大婚! 这对于整个卧龙谷的士气民心而言,不亚于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捷! …… 隆昌号营地,主帐内。 沈云容看着陈敬之亲自送来的那份烫金礼单,素白的手指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的目光从那柄“忠勇”雁翎刀,到那对代表着火器未来的燧发铳,再到那百亩永世免税的安身之田…… 最后,当她的视线定格在“汉王私印”四个字上时,清澈如水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滚烫的水雾。 这份聘礼,没有半句花哨的辞藻,没有半分虚浮的客套。 每一件,都带着那个男人独有的、不容置疑的铁血烙印。 每一件,都诉说着他冰冷外表下,那份深沉如海的心意。 那不是求娶,那是将自己的荣耀、根基、未来、乃至身家性命,毫不保留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陈府尊……” 沈云容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翻涌,声音里却带上了无法掩饰的哽咽。 “隆昌号沈云容,谢旅帅厚爱。” “此礼……云容愧领。” 陈敬之看着眼前这位即将成为卧龙谷女主人的女子,眼中满是敬意与欣慰。 “沈东家此言差矣!” “您以一介女流之身,于乱世中撑起隆昌号,为我汉王军输送命脉,此等胆识魄力,巾帼不让须眉!” “您与旅帅,乃天作之合,是我卧龙谷数万军民之福!”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婚期定于正月初十。旅帅有言,战时一切从简,但求心意相通。不知沈东家……” “一切,但凭旅帅安排。” 沈云容的脸颊泛起一抹动人的红晕,目光却无比清澈,无比坚定。 “云容,无异议。” “好!好啊!” 陈敬之抚掌大笑,心中的一块大石彻底落地。 “那下官这就回去复命!筹备事宜,我保民府上下,定当竭尽全力,不敢有丝毫怠慢!”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半日之内,传遍了卧龙谷的每一个角落。 冰冷的军营里,正在擦拭兵刃的士兵们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简陋的窝棚区,面带菜色的流民们奔走相告,喜极而泣。 汉王要娶亲了! 娶的,是那位给了他们药、给了他们粮、给了他们活下去希望的沈东家! 这不仅仅是一桩喜事。 这更是一个信号,一个宣告! 宣告着汉王军将在此地彻底扎根,宣告着这片苦寒之地,从此有了一个真正的“家”! …… 正月初十,清晨。 连日的风雪终于停歇,一轮难得的冬日暖阳,穿透云层,将金色的光辉洒遍卧龙谷。 中枢议事堂前的巨大广场,早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积雪在四周堆起了半人高的雪墙。 没有张灯结彩,没有鼓乐喧天。 唯一的装饰,便是在广场旗杆顶端,一面新制的、比常制更加巨大的赤底金边“汉”字大旗,在凛冽的寒风中迎风招展,发出猎猎巨响! 这,便是今日唯一的“喜幡”。 广场中央,用厚实的木板临时搭建了一座半人高的礼台。 台下,龙骧、骠骑、神机、磐石四团轮值守备的将士代表,以及各曹主官,皆甲胄在身,刀枪在手,肃穆而立。 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压抑不住的喜气。 更远处,则是闻讯赶来、将广场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和流民,人人翘首以盼,引颈而望。 吉时将至。 “汉王到——!” 唱喏官一声洪亮的呼喊,穿透云霄! 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广场入口处,李信缓步而来。 他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玄色劲装,外罩一件同样玄色、但滚着暗红云纹边的厚重披风。 他没有佩戴任何冠冕,一头乌发仅用一根黑色发带干脆利落地束于脑后,露出那张棱角分明、如同冰山般冷峻的面容。 腰间,悬挂着那柄从不离身的玄铁重剑。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都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他的目光如刀似电,缓缓扫过肃立的将士和翘首的百姓。 那股尸山血海中淬炼出的百战统帅之威,让整个广场落针可闻。 然而,当他的目光投向广场另一侧时,那冰封万里的眼神,却在瞬间融化。 沈云容来了。 在两名保民府年长女吏的陪同下,她款款走来。 没有凤冠霞帔,没有繁复珠翠。 她只穿着一身最正的大红色云锦袄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 外面,罩着一件滚着纯白狐裘边的同色斗篷。 乌黑的秀发挽成一个简洁而庄重的妇人发髻,发间只簪着一支聘礼中的赤金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流光溢彩。 她脸上略施薄粉,唇点朱红,褪去了平日商贾的干练与精明,显露出江南闺秀独有的端丽与沉静。 冬日的暖阳洒在她身上。 那抹鲜艳夺目的红,如同这冰天雪地里,骤然怒放的一树红梅! 瞬间,便点亮了整个肃杀、冷硬的广场!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将士还是百姓,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充满了最纯粹的惊艳与最真诚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