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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骨尖锐的疼痛告诉他,他配不上她。
她原本是有心上人的,他沉溺在无尽的自卑里,觉得自己永远比不上她心目中那个人。
他自甘堕落,醉生梦死。
陆老太君带着人在酒楼找到他,告诉他公主有孕的消息那瞬,他其实是有些喜悦的。
他试过回家。
公主冰冷的姿态又劝退了他。
两人在你来我往中来回拉锯。
淮阴公主真的累了。
她期待过。
现在,不期待了。
他想过留下来。
如今,又不敢了。
也许他们要错过。
哪怕他们本来就是夫妻。
可终究他们都是更爱自己的人。
尊严比爱情来得重要。这场博弈谁也不肯低头。
他想过时日还长,总有机会解开所有误会。
他唯独没想过,女人一旦伤了心,兴许就再也不会痊愈。
……许多细节,陆筠并不知晓。
他记得得那些零星片段和从嬷嬷口中闻知的故事并不完全。
也许他这一生都无法解开这个谜团,一生都要带着父母给他的伤害走下去。
他羡慕明筝的笑。
羡慕她走在阳光下,周身镀了金边一般的明媚耀眼。
他总是在暗处。独来独往,一言不发。
也许他开始注意她,是源于男人本能的,对漂亮女人的欣赏。
更多的相遇后,生出艳羡和向往。
想靠近一点。
甚至有种想跟她谈谈心事的可笑想法。
但他知道,她定然不会嘲笑他。
她有着比她年龄更成熟的理解力和包容度。她总是同伴中负责拿主意的那个人。
他第一次梦见她时,其实也曾惊慌无措。
他梦见自己枕在她腿上。
是在清元寺那片桃花林里,花瓣满天飞舞,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说心事说得累了,倒头枕在她腿上睡着了。
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
他和她有了同样的苦恼。
他想见见面,想多瞧瞧她。
郑国公府没有邀请,他都答应会去。可是见面并不容易,隔着男女大防,他多数只能远远瞥去一眼。
若在从前,这种似有若无的目光和偶然的遥望明筝一定不会发觉。
可近来她觉得处处都不对劲。
在无数次错过后她终于找到了那束视线的主人。
她错愕而心惊地与他隔着人群相望。
是他!
她整张脸倏然红透,连忙告罪快步逃走了。
陆筠有些失落地收回目光,他身边伴着明辙和郑国公世子,众人说说笑笑,他一个字也未听进去。
偷瞧女人却被对方抓个正着。
这么可笑的事发生在他身上,他发觉自己一点都不窘。
甚至觉得……有趣。
她红着脸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他近来的兴趣之一就是在她无懈可击的完美面目下发觉她的另一面——属于十四岁少女的莽撞。
做个完美的人,那是多辛苦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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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筝退回内堂,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三个月来一直追随自己的那束目光,那个人——她找到了。
可为什么是他。
被众多世家公子簇拥着,能出入一切她出入的场合,畅通无阻的制造许多次近距离的偶遇,他的身份一定不一般。
她思索着从第一回见到他直至如今的每个点滴,他的身份似乎昭然若揭。
——是虢国公府的独苗,陆公子么?
生母是长公主,祖父是柱国上将,一门武将,牢牢把持着守护国门的西北军数十年。连今上都要仰仗陆家,甚至有传言说是陆家站到了今上那边,这皇位才轮到了他……
若不是她数月如一日的做着那个不能启齿的梦也许她至今还不能发觉对方的心意。
他对她做过什么?
为何初次碰面过后她就再也忘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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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家三姑娘身体不适提前离席了,明辙听说消息时很是担忧,郑国公世子还劝慰了他两句。
隔席坐着的另一个世家公子听闻“三姑娘”几字,抬头望了过来。明三姑娘,明筝……他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自打上回在宴上远远见过一次,他就对她留了心。
家里正张罗为他筹谋婚事。他需要明家的人脉为自己搭梯,也需要个合适的妻子安顿内宅、生儿育女。明筝各方面条件都好,简直是他理想中的妻子人选。
“梁世子,发什么呆啊?”座旁的人推了他一把,梁霄含笑回过神,温声道,“对不住,刚才说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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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太太带明筝去了清元寺。
“大师,这孩子自打前两个月起,一直神思不宁,睡不安生。时常发噩梦,总是夜半惊醒,瞧过大夫,喝了宁神的药,只不管用。您瞧是否还有别的法子?您法力高深,定有法子的是不是?”明太太心焦不已,眼瞧着女儿一日日瘦下来,如何忍心?
明筝也想解决自己的烦恼。她自问是个极正经的人,不看那些闲书更不曾与男子有过往来,夜夜做着那种梦,她当真就快受不了了。
主持端坐蒲团之上,闻言张开眼,在明筝面上轻扫。
“明夫人,可否暂时回避?贫僧有几句话,想问问明姑娘。”
明太太犹豫着告退了。门轻阖,室内光线微暗。
“施主梦中所见,可是识得之人?”
明筝抿唇,识得?不曾对谈言语过,如何算得上相识?可她知对方身份姓名,对方也必然知道她的了,又怎算是不识?
“大师,我……我不知道。”她唯有禀实相告。
“那么施主对此人,是厌恶,是亲近?”
“厌……”一个答案就要脱口而出,可不曾咬定这个字音,明筝就顿住了。
厌恶吗?
夜夜梦中如此相缠,一开始是羞是惧,后来呢……
那些温度热烈的亲吻。
那个宽厚的怀抱。
那双有力的臂膀。
那把低沉的嗓音。
那个深深爱着她、护着她的男人。
她觉得羞耻。
仿佛自己是块透明的琉璃,在主持大师面前被无遮无挡的剥开。
“我不知道,求求您,让他走吧……”她捂住脸,无助的啜泣起来。
“施主前世种因,今世得果。概因前缘未解,才得如此纠缠……施主想要答案,何不自问本心?若心坚志定,想必幻象早遏,如今情根已深,再妄拔除,只恐伤损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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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筝走出大殿。热烈的阳光耀得她睁不开眼。抬手遮住额角,侍女胭脂急急忙忙地迎上来,“三姑娘,太太适才遇见了张家太太,张姑娘在山顶亭子里乘凉,喊您也去呢。”
明筝没听清,只浑浑噩噩的朝前走。
那根牵引着她命运的红线,正在不断拉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