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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嵩的别墅里,万籁俱寂。 他死死攥着手里的新娘纸人,那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别墅内,所有钟表的指针都在逆时针飞旋,墙上那面价值不菲的古董挂钟,发出“咔哒、咔哒”的倒数声,像是在为他的生命送行。 突然。 他掌心的纸人,“噗”地一声自燃,化作一撮冰冷的灰烬。 钱嵩的心,也随之沉入无底深渊。 一股阴冷到骨髓里的气息,无视钢筋水泥的阻隔,从客厅的墙壁里“渗”了出来。 一个通体漆黑、身形瘦长的影子,缓缓浮现。 它没有五官,胸口处一个鲜活蠕动的“债”字,在昏暗中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讨债人。 姜白扎出的讨债人,到了。 与此同时,别墅的温度骤降到冰点,窗户上凝结出白霜。 一个穿着红裙的女人身影,在讨债人身边凝聚成形。 是林小柔。 她双眼流淌着血泪,怨毒的视线如钢钉般,死死钉在钱嵩身上。 讨债人对身旁的女鬼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客厅中央,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向上,遥遥对准沙发上的钱嵩。 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吸力爆发开来。 钱嵩感觉自己的生命,正被一股力量强行从身体里抽离! 他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灰白。 皮肤迅速松弛,失去光泽。 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 那些被抽离的阳寿,化作一道道凡人不可见的流光,尽数被讨债人吸入左掌。 它的右手动了。 那支黄鼠狼尾尖毛制成的笔,在腰间的空白纸轴上自行书写,像一台精准的仪器,记录下钱嵩被剥夺的每一分、每一秒。 就在这时,讨债人吸入的阳气,分流出一半。 这一半阳寿化作一股柔和的白光,注入林小柔的魂体。 她身上的怨气如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眼中的血泪褪去,空洞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看着眼前迅速苍老的钱嵩,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悠长的叹息,魂体渐渐透明,消散于天地间。 她解脱了。 讨债人收回手。 它腰间的纸轴上,钱嵩的名字后面,多了一个朱红色的“讫”字。 它转身,再次融入墙壁,消失无踪。 别墅里,只剩下瘫在沙发上,一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钱嵩,和一地狼藉。 …… 阴曹地府,森罗殿。 崔判官正闭目调息,大殿中央悬浮的生死簿,属于“钱嵩”的那一页,竟无火自燃! “大人!生死簿异动!”一名鬼吏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 崔判官猛地睁眼,伸手一招。 水镜浮现,清晰地映出了钱嵩别墅里发生的一切。 他看见了那个黑色的讨债人。 看见了被强行抽走的阳寿。 看见了自行记录因果的纸轴。 更看见了那个被当场“清账”,怨气消散、得以解脱的女鬼! 崔判官的身体僵住了。 他身后的牛头马面更是看得神魂都在颤抖。 “牛哥……”马面声音发干,“那阳间的家伙……他他他……他不止开了个纸扎公司,他还开了家银行!专门……用命来还的那种高利贷!” 牛头狠狠咽了口阴气,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这哪里是银行!这他娘的是在阳间自己开了个小地府!你看他那账本,比咱们的生死簿都霸道!当场结清,当场超度,连轮回的队都不用排了!” 崔判官的脸色,从铁青,一点点转为炭黑。 这不是挑衅。 这是在掘他们阴曹地府的根基! 管 怎么管 日游神被一剑斩灭,神魂俱散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来人。” 崔判官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神魂深处涌出的疲惫。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殿外飘入。 赏善司,罚恶司。 “你们,去一趟阳间。”崔判官抬手,指向水镜中那家不起眼的扎纸店,“去见一见那位‘姜老板’。” 罚恶司浑身煞气,声音如万年玄冰:“大人!此等蔑视阴司、扰乱阴阳秩序之徒,直接拿下,打入十八层地狱!” “拿下” 崔判官自嘲地笑了,他举起自己那根漆黑如墨的手指。 “你用什么拿” “本官这支写尽天下罪恶的判官笔,都写不懂他的规矩!” 罚恶司的神情凝固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 “去谈。” 崔判官瘫在椅背上,仿佛神魂都被抽走了大半。 “收起你们阴司正神的官威。” “把他当成……另一个殿的阎王去谈。” “去问问他,他这生意,到底想在这阴阳两界,做到多大。” …… 扎纸店。 姜白坐在柜台后,指尖摩挲着那块惊堂木。 忽然,惊堂木轻微一震。 木上那个血色的“死”字亮起一瞬间的微光,随即,一道精纯凝实的阳寿之力反馈而出,无声无息地融入姜白的体内。 他体内的气息,又壮大了一分。 “主上,这……这是收回来的本金” 柜台下,账房先生探出半个脑袋,两眼放光,手里的算盘拨得几乎要飞起来。 “刚收回本金,还没算利息,这买卖,赚翻了!” 它话音未落。 “叮铃铃——!” 店铺门口挂着的三清铃,毫无征兆地、尖锐急促地狂响起来! 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司神力,从门外倒灌而入! 店里墙角堆着的一摞摞纸元宝,瞬间无火自燃,升腾起黑色的烟灰。 那些尚未点睛的纸人纸马,竟齐刷刷地调转“头颅”,空洞的眼眶“望”向门口,纸做的身躯剧烈地瑟瑟发抖,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 “啊!” 账房先生尖叫一声,直接钻到了柜台最深处。 但这一次,它没有完全躲起来,而是死死抱着自己的账簿,从缝隙里警惕地盯着门口,像一头护食的野兽,守护着自己的领地。 姜白抬起头。 店门,无风自开。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静立门外。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神威,让整条小巷的空气都凝固了,所有游荡的孤魂野鬼,尽数匍匐在地,连哀嚎都不敢发出一声。 赏善司脸上挂着一副标准化的微笑,对着店内的姜白,隔着门槛遥遥一拱手。 “阴司,赏善司。” 他身旁的罚恶司则冷着一张脸,直接亮出手中的罚恶令,令牌上黑气缭绕。 “阴司,罚恶司。” 赏善司的声音,带着神只俯瞰众生的威严,在小店里回荡。 “奉判官之命,特来拜访姜先生。” 罚恶司的声音则像两块寒冰在摩擦。 “我们大人想问问,你这生意,到底想做多大” 姜白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他只是拿起了柜台上的惊堂木。 用袖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上面那并不存在的灰尘。 然后,在两位阴司正神审视的目光中。 在桌面上,轻轻一拍。 “咚。” 声音不大。 可那两个阴司正神脚下的影子,却猛地扭曲、沸腾,如同被泼了滚油! 他们眼前景象骤然扭曲,无数在他们案卷中被错判、漏判的魂魄,从他们脚下的影子里伸出手,发出无声的哭嚎与质问! 姜白抬起眼,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 “来我这谈生意,就得守我的规矩。”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仿佛带着某种至高的法则。 “你们的善簿、恶令,在我这里……” “都只是账本而已。”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穿透了两位神只,仿佛在看他们身后的崔判官。 “说吧。” “你们判官,带了什么诚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