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镜像的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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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是一颗被投入死水潭的石子，那声闷响之后，只剩下无尽的、向下沉坠的冰冷。楚风背靠着大图书馆禁书区那扇冰冷厚重的金属门，虚拟角色的躯壳里，仿佛灌注了现实中被抽空的力气。门后那场无意中窃听到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将他最后一丝侥幸钉死在名为“命运”的十字架上。 可牺牲。 这三个字在他脑海里疯狂回荡，与猎户座数据流的双眼、代码夏晚晴破碎的警告交织在一起，编织成一张绝望的网。 但他不能沉下去。沉下去，就是死。 “星尘”是唯一的浮木，而现实中的夏晚晴，那个“行为模式出现偏差”的“现实镜像体”，或许是抓住这根浮木的唯一机会。 他猛地从地上（游戏里）站起，操控角色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来时的旋转阶梯快步而上。禁书区的线索暂时无法获取，留在这里毫无意义，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重新回到大图书馆上层那光怪陆离、书香与魔法辉光交织的主厅，楚风感觉像是从冰冷的墓穴回到了喧嚣的人间。只是这人间的喧嚣，此刻在他耳中却显得如此虚假和刺耳。他无视了周围一切，径直朝着图书馆出口走去。 他需要下线。他需要立刻回到“现实”，去确认那个“偏差”！ 退出游戏的过程异常顺利，没有再出现任何数据风暴或意识撕裂的异状。当电脑屏幕恢复到熟悉的桌面壁纸时，楚风才长长地、带着颤音地吐出一口浊气。精神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大脑隐隐作痛，但他强行支撑着。 窗外，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如同程序设定好的背景贴图，准时亮起，将暧昧的光影投射进房间。他看了一眼书桌上那道清晰的裂纹，那是他修改现实代码失败（或者说部分成功）的烙印，也是他与那个不可知力量第一次正面交锋的证明。 猎户座虽然暂时离开，但监控无处不在。他必须小心，再小心。 现实中的夏晚晴……他该如何接近又该如何确认她的“偏差” 直接去找她重复教室里的尴尬和恐惧不，那太愚蠢，而且很可能再次引来不必要的注意。 他需要观察，需要信心。而信息的来源…… 楚风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安静躺着的手机上。屏幕漆黑，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解锁。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点开了那个几乎所有同学都在使用的社交软件。他的好友列表寥寥无几，大部分是碍于情面添加的点头之交。他几乎没有发过动态，像个潜伏在数据海洋深处的幽灵。 而夏晚晴，无疑是这个社交网络里的恒星。她的主页几乎每天都有更新，照片、心情、偶尔转发一些有趣的视频或文章，记录着她光彩夺目、备受瞩目的生活。 楚风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点开了夏晚晴的头像，进入了她的主页。 最新的动态是半个小时前发布的。一张在市中心那家很有名的网红甜品店的照片，精致的抹茶蛋糕和一杯拉花漂亮的咖啡，配文：“午后的小确幸 感谢某人的推荐，味道超赞！【爱心】【咖啡】” 下面已经有了几十个点赞和一堆评论，大多是“女神好美”、“看起来好好吃”、“求偶遇”之类的追捧。 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符合她一贯的形象。 楚风的心微微下沉。难道“偏差”并不体现在这种公开的社交平台上还是说，他的理解有误 他不死心，开始往前翻看夏晚晴的历史动态。一条，两条……他看得异常仔细，不仅仅是看内容，更是在感受字里行间的……“气息”。 他翻到了上周，上个月，甚至更早…… 大部分是日常分享，校园生活，偶尔的旅行照片，和一些积极向上的心情语录。看起来就是一个漂亮、优秀、阳光的完美女孩的标准模板。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认为那“偏差”或许隐藏在更私密、他无法触及的层面时，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了一条发布于三个月前的动态上。 那是一条转发。转发的是一篇关于天文观测的科普文章，标题是《猎户座星云深处的未解之谜》。 猎户座！ 楚风的心脏猛地一缩！ 这仅仅是巧合吗一个高中生女生，转发一篇关于猎户座星云的天文文章虽然不算太突兀，但结合他刚刚遭遇的那个代号“猎户座”的清扫者，这巧合未免太过刺眼！ 他点开那篇文章，内容很正经，就是介绍猎户座大星云的构成、观测历史和一些尚未完全解开的科学谜题，比如其中某些区域的能量波动异常等。 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但楚风的直觉却在疯狂报警。他立刻退出文章，再次仔细查看夏晚晴的转发语。她只写了很简单的一句：“宇宙真奇妙，总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秘密。【星星】” 语气也很正常。 可是……时间点！三个月前！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获得那见鬼的代码视野，还没有删除游戏角色，还没有遭遇这一切！夏晚晴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转发一篇关于“猎户座”的文章 是某种无意识的预示还是……她其实一直都知道些什么 楚风感觉自己的后背渗出了冷汗。他继续往前翻，像一头嗅觉敏锐的猎犬，试图寻找更多与“星尘”、“猎户座”、甚至“清扫者”这些概念可能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又找到了一条发布于大约半年前的动态。那是一张夏晚晴在画室的照片，她站在画架前，画板上是一幅完成了一半的油画。画的背景是深邃的、点缀着星光的夜空，而画面的主体……却是一团朦胧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尘埃 配文是：“尝试新的风格，星云与尘埃，捕捉那些细微的光。” 星云与尘埃！ “星尘”！ 楚风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他放大那张照片，死死盯着画板上那团光晕。画作的技法还很稚嫩，光影处理也略显生涩，但那团“尘埃”的形态，那一种试图表现“细微之光”的意图……难道仅仅是艺术创作上的巧合 不！他不相信巧合！ 在普通人看来，这些动态可能毫无关联，只是一个优秀女孩丰富多彩生活中的普通点滴。但在他这个刚刚窥见世界真相，并被“猎户座”、“星尘”这些词汇折磨得快要发疯的人看来，这些碎片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了起来！ 夏晚晴，现实中的夏晚晴，她很可能并非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的“偏差”，或许就体现在这些看似寻常，实则暗藏玄机的细节里！ 她不是那个被他删除的、无知无觉的npc。她也不是代码之海中那个冰冷的、发出警告的意识体。 她是一个独立的、存在于“现实”中的、并且可能掌握着某些关键信息的……特殊存在！ 这个发现让楚风的心脏狂跳不止，既有恐惧，也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兴奋。 他找到了方向！ 他需要接近她！不是像以前那样带着卑微的暗恋和怯懦，而是带着明确的目的——从她身上，找到关于“星尘”的线索，弄清楚这个世界的真相，以及……他如何才能活下去！ 但是，如何解禁 像赵磊怂恿的那样，莽撞地上去表白那只会被当成疯子。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不引人注目、又能自然与她产生交集的机会。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关于夏晚晴的一切信息。她的班级，她的爱好，她的社交圈…… 对了！学习！ 夏晚晴成绩优异，尤其是理科。而楚风，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在数学和物理方面却有着不错的天赋，只是性格使然，从不显山露水。 最近，学校里是不是要组织一个什么……市级的高中生科技创新大赛夏晚晴好像报名了，项目方向是……天体物理相关的数据建模 一个计划，在楚风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退出社交软件，打开了学校的内部论坛和通知页面，很快找到了关于科技创新大赛的信息。果然，夏晚晴的名字出现在参赛名单中，项目名称是《基于公开数据库的邻近星系引力透镜效应初步分析》。 一个相当有难度的课题。 楚风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他打开文档处理软件，开始飞快地敲击键盘。他不是在写什么情书，而是在草拟一份关于“引力透镜效应数据预处理中傅里叶变换降噪算法优化”的简要思路。 他要把这个，作为接近夏晚晴的“敲门砖”。 这很冒险。主动暴露自己的能力，可能会引起更多的关注。但与坐以待毙相比，这险值得冒！他要利用这个“偏差”，利用夏晚晴可能存在的“特殊”，在她和“系统”之间，打入一个楔子！ 他仔细检查了一遍草稿，确保其中的思路足够惊艳，能引起夏晚晴这个优等生的兴趣，但又不会过于超前，显得不合常理。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通过学校的内部通讯系统，找到了夏晚晴的账号。 他的手指在发送按钮上悬停了许久，最终，用力按了下去。 信息带着他精心准备的“鱼饵”，悄无声息地发送了出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鱼儿上钩。 或者，等待猎人的枪响。 楚风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车辆和行人。那些由代码构成的“生物单位”和“载具”，按照既定的算法运行着，对即将可能发生的风暴一无所知。 他的倒影映在玻璃上，脸色苍白，眼神却燃烧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风暴，或许就要从他这微不足道的“偏差”开始，席卷这个看似平静的虚拟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