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混沌初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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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默是在一阵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嘶吼与大地剧烈的震颤中惊醒的。 他猛地从病床上弹起，随即被颅脑内炸裂般的剧痛和全身肌肉撕裂般的酸软狠狠摁了回去。眼前一片模糊，耳边是医疗仪器尖锐的警报声和远处传来的、沉闷如巨兽咆哮的轰鸣。 “别动！”秦风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他一把按住李默的肩膀，另一只手快速调整着输液泵的参数，“你昏迷了十二个小时！基地正在遭受攻击！” “攻击”李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他努力聚焦视线，看到病房的隔离窗外，原本柔和的人造天幕已被刺眼的红色警报灯取代，整个基地都在轻微荡持续地摇晃，灰尘从天花板簌簌落下。 “是‘黑渊’！地下的东西……彻底醒了！”林瑶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背景是更加嘈杂的指令声和爆炸声，“你下去之后，地底能量读数就一直在飙升！赵无垠的幽蓝信号和你撤回后，那里就……就炸锅了！” 秦风将一块战术平板塞到李默手里，上面显示着基地外部的实时监控画面。只看了一眼，李默的心脏就如坠冰窟。 曾经被他净化的、半径一点五公里的“黑渊净土”，此刻已面目全非！那片棕黄色、孕育着生机的土地，如同活物般剧烈起伏、皲裂！无数道粘稠的、闪烁着不祥幽蓝色与白金色混合光芒的“脉络”从裂缝中凸起、蔓延，如同大地患上了某种恐怖的瘟疫！ 而更令人胆寒的是，在净土的中心区域，地面高高隆起，形成一个不断搏动的、直径超过百米的巨大肉瘤状物体！那肉瘤的表面，不断渗出墨黑色的、带有强烈腐蚀性的粘液，同时又有幽蓝的秩序锁链和白金的净化光芒在其内部激烈冲突、闪烁、扭曲！它仿佛一个正在孕育着怪物的子宫，发出低沉而充满恶意的共鸣，每一次搏动，都引动一次强烈的地震波，狠狠撞击着“秩序之眼”基地的能量防护罩！ “它……它在吸收我和赵无垠的力量……”李默瞬间明白了，脸色惨白，“它没有选择任何一种‘秩序’，它在强行融合、异化！它在诞生……某种兼具‘净化’与‘支配’，却又超越两者的……‘混沌之子’！”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语，那巨大的肉瘤猛地一阵剧烈收缩，然后—— 噗嗤！ 肉瘤顶端猛地破裂！一只由粘稠黑色物质构成、表面却缠绕着幽蓝锁链、指尖跃动着白金光芒的、畸形无比的巨大利爪，撕开了“子宫”，狠狠抓向天空！ 利爪所过之处，空间都仿佛被扭曲、污染，留下道道漆黑的、久久不散的裂痕！基地最外层的能量防护罩与那利爪接触的瞬间，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碎裂，爆散成漫天光点！ “第一层护盾被击穿！能量过载百分之三百！” “检测到高浓度概念污染！第二层实体复合装甲正在被快速腐蚀！” “它……它在向外爬！” 监控画面中，那恐怖的利爪支撑着地面，一个更加庞大、更加扭曲的身影，正挣扎着要从地底彻底爬出！它的形态无法用任何已知的生物或机械来描述，仿佛是无数污染物的聚合体，又被强行糅合了秩序与净化的力量，变成了一种亵渎一切常理的、活着的“灾难”！ “开火！所有火力单位！饱和式打击！不能让它完全脱离地面！”秦风对着通讯器咆哮，眼中布满血丝。 基地外围，早已部署好的自行火炮、电磁轨道炮、甚至是实验性的能量武器，喷吐出愤怒的火舌！无数炮弹、弹丸、能量光束，如同暴雨般倾泻在那正在爬出的怪物身上！ 爆炸的火光瞬间将其吞没！ 然而，硝烟散去，令人绝望的一幕出现了。 怪物体表那层不断流动的、混合了幽蓝与白金的黑色物质，仿佛拥有生命般，在遭受攻击的瞬间，自动调整着结构！实体炮弹被滑开、偏转，能量光束被那跃动的白金光芒“净化”中和，而幽蓝的锁链则如同活蛇般，抽打着靠近的弹幕，甚至将部分爆炸能量强行吸收、转化！ 它的体表虽然被炸得坑坑洼洼，粘液四溅，但核心部分几乎毫发无损！并且，它爬出的速度更快了！第二只同样扭曲的利爪也破土而出，狠狠扒住地面！ “物理攻击和常规能量攻击效果极差！它在快速适应我们的打击模式！”前线指挥官的声音带着绝望。 “启动‘规则稳定锚’！最大功率！尝试将它‘钉’回现实！”秦风下令。 几座巨大的、如同尖塔般的装置在基地周围亮起，散发出强烈的、试图定义“正常”规则的波动。这股波动确实起到了一些效果，怪物爬出的动作明显一滞，体表那混乱的能量光芒也出现了瞬间的紊乱。 但仅仅几秒钟后，怪物发出一声更加狂暴、混合着无数声音的咆哮！它体表的幽蓝锁链猛然亮起，硬生生顶住了“规则稳定锚”的压制，甚至反向干扰其运行！而白金光芒则如同消毒剂般，试图“净化”掉稳定锚输出的规则信号！ “稳定锚过载！无法完全压制！” 怪物半个身躯已经爬出地面，那是一个如同山岳般、由无数痛苦面孔、工业废料、扭曲金属和能量脉络构成的、不断蠕动的躯体！它没有明确的头颅，在躯干的上方，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由黑暗、幽蓝与白金三色构成的、巨大的、如同漩涡般的“眼睛”！ 那只“眼睛”猛地转向“秩序之眼”基地的方向！ 嗡——！ 一道粗大的、混合了三种颜色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光束，如同上帝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基地的第二层护盾上！ 刺眼的光芒让所有监控屏幕瞬间白屏！剧烈的爆炸声即使隔着厚厚的隔离层也清晰可闻！整个基地如同遭遇十级地震般疯狂摇晃，部分区域的灯光瞬间熄灭，切换到了应急电源！ “第二层护盾能量水平急剧下降！百分之六十！四十！二十！……崩溃！” “第三层护盾激活！结构受损百分之十五！” “东侧防御阵列被余波摧毁！人员伤亡……正在统计！” 坏消息如同雪片般传来。仅仅一击，就几乎摧毁了基地苦心经营的多重防御！ “不能让它发出第二击！”秦风目眦欲裂，“启动‘最终协议’！授权使用‘现实裂解炮’！” “最终协议！”林瑶的惊呼声传来，“秦指挥官！那东西还不稳定！使用它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空间塌陷！甚至可能把我们自己也搭进去！” “顾不了那么多了！”秦风怒吼，“难道要等它把基地拆了吗！执行命令！” 基地深处，一座巨大的、造型如同巨型射电望远镜、但通体由奇异金属构成、表面流淌着危险能量弧光的装置，开始缓缓调整角度，对准了远处那刚刚发出恐怖一击、正在积蓄能量的混沌怪物。 “现实裂解炮充能开始！预计需要……九十秒！” 九十秒！此时此刻，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怪物似乎也感受到了来自“现实裂解炮”的威胁，它那巨大的漩涡之眼再次亮起，目标直指正在充能的裂解炮！ “所有单位！不计代价！拦截它！为裂解炮争取时间！”秦风的声音已经沙哑。 残存的防御火力再次疯狂倾泻，甚至有不少外勤人员驾驶着单兵装甲，如同扑火的飞蛾般冲向怪物，试图用自爆来干扰它的攻击！ 然而，怪物的力量太过强大，它的第二击，似乎已经无法阻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躺在病床上的李默，猛地扯掉了手臂上的输液管！ “李默！你干什么！”秦风惊骇地想要阻止。 李默没有回答，他的瞳孔中，倒映着监控屏幕上那怪物体表不断冲突、扭曲的三种光芒。尤其是那白金色的、属于他“净化”规则的力量，此刻却被扭曲成了毁灭的一部分。 一种明悟，如同闪电般划过他剧痛而混乱的脑海。 他无法动用力量去直接对抗，但是…… 他挣扎着坐起，双手死死抓住平板电脑，用尽全部的精神，不再去试图“控制”或“引导”，而是去“共鸣”！去共鸣那被怪物吸收、异化，但本质上依旧源于他的……“净化”规则的碎片！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自己残存的精神力，如同细丝般，小心翼翼地探向怪物，不是攻击，而是去“触摸”那些白金光芒，去唤醒其中属于“治愈”与“平衡”的、最本源的记忆！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等于将自身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怪物的意识面前！ 瞬间，无数狂暴、混乱、充满恶意的意念顺着精神连接反冲而来，几乎将李默的意识彻底冲垮！防护服内的认知固化器疯狂闪烁，强行稳住了他最后一丝清明！ 而与此同时，那怪物即将发射的、混合着三种颜色的毁灭光束，突然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一丝滞涩和紊乱！尤其是其中的白金色光芒，仿佛受到了某种内在的牵引，变得不那么“顺从”于整体的毁灭意图！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丝滞涩！ “现实裂解炮！充能完毕！发射！” 一道无法用颜色形容的、仿佛能剥离万物存在基础的扭曲光束，无声无息地从基地射出，瞬间跨越空间，命中了混沌怪物的核心！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被命中的区域，空间本身开始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寸寸碎裂、剥落！怪物的躯体，在那片区域开始“消失”，不是被摧毁，而是被从现实层面上“抹除”！ 怪物发出了诞生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咆哮！整个躯体剧烈地扭动、挣扎，试图抵抗这种根本性的抹杀！ 现实裂解的力量与怪物体内那混乱而强大的能量发生了最激烈的冲突！空间塌陷、能量风暴在怪物周围肆虐！ 最终，在一阵照亮了整个天际的、短暂而极度刺目的闪光后—— 轰隆隆隆！！！！ 怪物超过三分之一的躯体被彻底裂解、消失！剩余的残躯也布满了巨大的、无法愈合的、闪烁着空间乱流的伤口，重重地砸回地面，引发了新一轮的剧烈地震后，终于不再动弹。体表那三种混乱的光芒也彻底黯淡下去，只剩下一些本能的、微弱的能量抽搐。 它没有被消灭，但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陷入了沉寂。 “秩序之眼”基地内，劫后余生的人们还来不及欢呼，就因为能量过载和结构损伤，陷入了大面积的停电和混乱。 病房内，李默喷出一口鲜血，精神与肉体的双重透支让他眼前一黑，再次晕死过去。在他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感觉到，在遥远的方向，一道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障碍，落在了他的身上。 赵无垠……他一定在看着。 而在地球的某个角落，赵无垠站在巨大的屏幕前，看着“黑渊”战场传回的最终画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指尖，轻轻敲击着座椅的扶手。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小聪明终究只是徒劳……”他低声自语，眼中却闪过一丝更加浓厚的兴趣，“不过，在那种情况下，还能以那种方式产生影响……李默，你果然是我最好的……‘催化剂’。” “混沌……已然初啼。下一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他转身，走向阴影深处，那里，有更多的“实验”，正在等待着登场。 而“黑渊”的残骸，如同一道巨大的伤疤，留在了大地上，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险些毁灭一切的灾难，以及那深藏其下的、更加深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