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孙元良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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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的喜庆气氛还未完全散去,团部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瓜子和喜糖的甜香气味。两天后的一个上午,张阳正在批阅文件,试图将注意力重新完全投入到工作中,以冲淡心底那缕难以言说的怅惘。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陈小果和刘青山两人几乎是同时冲了进来,脸上都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和焦急之色。陈小果手里紧紧攥着几张报纸,因为用力,手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团座!出大事了!”陈小果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嘶哑,他将那几张报纸重重地拍在张阳的办公桌上。 刘青山也是一脸铁青,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团座,您看看这个!孙元良……他开始报复了!” 张阳心中微微一沉,放下笔,拿起那几张报纸。这是最新一期的《申报》,还有几份其他有全国影响力的大报。只见头版头条,都用醒目的黑色大字标题刊登着类似的内容: 《惊爆川南!恶霸军官恃强凌弱,拆散抗日名将美满姻缘!》 《是可忍孰不可忍!论地方军阀之无法无天——记孙元良师长未婚妻被夺事件》 《英雄流血又流泪抗日名将孙元良情路多舛,遭遇强权横刀夺爱》 张阳快速地浏览着文章内容。这些报道极尽渲染之能事,将他描绘成一个仗着手中兵权、横行乡里、无法无天的土皇帝式的恶霸军官。 文章颠倒黑白,说他如何垂涎孙元良未婚妻(即林婉仪)的美色,如何利用权势威逼利诱,强行拆散一对早已指腹为婚、情投意合的“抗日名将伉俪”。 而孙元良则被塑造成一个在淞沪抗战中英勇负伤、功勋卓着,如今却遭遇夺妻之痛、令人同情无比的悲情英雄形象。 文章里充斥着“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国家栋梁竟遭如此欺凌”、“地方政府与军队沆瀣一气”之类极具煽动性的字眼,却对孙元良带兵强行掳人、张阳依法保护辖区百姓的事实只字不提,完全是一面之词。 张阳看着这些白纸黑字,一时间竟有些恍惚和荒谬感。他放下报纸,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表情。 “团座!您……您不生气” 陈小果看到张阳如此平静,反而更加着急了。 “这完全是颠倒黑白!血口喷人!孙元良这个王八蛋!打不过我们就来阴的!太卑鄙了!” 刘青山也愤慨道: “简直是无耻之尤!‘一二八’的时候,他孙元良的确在场,但表现如何,军中自有公论!如今倒把自己包装成抗日名将了还伉俪情深他连林医生的面都没见过几次!这根本就是利用舆论,恶意中伤!” 张阳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得甚至有些可怕: “生气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早就料到他会来报复。只是没想到,动作这么快,手段这么……下作。” 他指了指那些报纸: “现在,事实本身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谁掌握了说话的平台,谁的声音更大。孙元良背靠南京,有的是人脉和资源让这些大报替他发声。而我们呢我们就算浑身是嘴,说破大天,声音也传不出宜宾城。这泼天的脏水,我们是躲不掉了。”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操场上正在训练的士兵,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 “这下好了,我们都出名了。他孙元良,是受人同情的抗日名将,情深似海。我张阳,是蛮横霸道的恶霸军官,色胆包天。多好的故事啊,老百姓就爱听这个。” 陈小果急道: “难道我们就这么任由他污蔑什么都不做” “做什么” 张阳回过头,目光冷静。 “写信去报社澄清谁会登登了有人信吗我们现在说什么,在别人看来都是狡辩。这局,从一开始,我们就处在绝对的下风。” 团座办公室里压抑的气氛很快蔓延开来。各营营长以及主要军官们得知消息后,纷纷愤愤不平地赶了过来。 李猛人还没进门,粗豪的骂声就先传了进来: “妈的!孙元良个龟儿子!打不过就玩阴的!老子日他先人板板!让老子抓到,非把他卵蛋挤出来不可!” 贺福田跟在他身后,也是满脸怒气: “太不是东西了!简直胡说八道!团座是为了保护林医生,怎么到他嘴里就成强占民女了人家二十九军跟小鬼子真刀真枪干的时候,他在哪儿呢还抗日名将我呸!” 钱禄脸色冰冷,眼神里冒着寒气: “造谣。可恨。” 就连平时相对沉稳的刘青山,此刻也是眉头紧锁,对众人说道: “大家都冷静点。团座说得对,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孙元良这一手极其毒辣,他这是要借助舆论的力量,从政治上彻底搞臭团座,甚至……” 他甚至不敢说出后面的话。 李栓柱一脸担忧地看着张阳: “团座,那……那现在咋办啊这报纸一登,全国的人都骂咱们,这……这以后……” 张阳看着群情激愤的部下们,心中既感动又沉重。他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好了,都别吵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镇定。 “骂解决不了问题。孙元良这一招,虽然卑鄙,但确实打在了我们的七寸上。我们新编第九团能打仗,能生产,但我们没有话语权,在那些掌握着笔杆子的大人物眼里,我们就是一群地方上的丘八,是可以随意拿捏和抹黑的对象。” 他环视众人,继续说道: “现在,外面骂声滔天,但我们自己不能乱。部队的正常训练、执勤、生产,一切照旧!不能因为几句谣言就自乱阵脚。只要我们内部不乱,宜宾就乱不了!” 李猛梗着脖子道: “团座!怕他个球!报纸上骂破天,又能咋样难道还能派兵来打我们不成只要您不离开宜宾,咱们手里有枪有炮,谁也奈何不了您!老百姓骂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一些军官也纷纷附和: “对啊!团座,咱们关起门来过日子,管他们外面怎么说!”“就是!咱们的兵都知道真相,老百姓慢慢也会知道谁好谁坏!” 张阳看着部下们朴素而忠诚的想法,心中苦笑。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在这个时代,舆论一旦形成,其威力有时甚至超过千军万马。它足以摧毁一个人的声誉,甚至成为更高层面采取行动的借口。 但他没有打击大家的士气,只是点了点头: “你们说的有道理。只要我们自身不乱,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大家都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安抚好部队情绪。记住,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 军官们见团座如此镇定,心中的慌乱和愤怒也稍稍平复了一些,纷纷领命而去。但他们都知道,这件事,绝不可能像李猛说的那样,关起门来就当没事发生。 那来自全国范围的汹汹舆情,像一片沉重而污浊的乌云,正笼罩在宜宾和新编第九团的上空。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一名通讯兵就急匆匆地送来了一封密封的信函,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但通讯兵低声报告: “团座,是军部李参谋长派人秘密送来的,嘱咐必须亲自交到您手上。” 张阳心中猛地一紧,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他接过信,挥挥手让通讯兵退下,然后迅速拆开了信封。 信纸上是李振武那熟悉的、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显然是在极度谨慎的情况下写就的。 “事急矣!” “申报等报章之事,已惊动南京。府院震怒,舆情汹汹,压力巨大。” “今日接南京国民政府电令,措辞极其严厉,责令军座即刻将你解职,褫夺一切军职,并押送南京受审,以平息舆论,整肃军纪!” “军座目前尚未回复,正极力周旋,言称需时间核查事实,但南京方面态度强硬,恐难拖延太久。” “军座之意,绝非弃你于不顾,实乃形势比人强,南京之令,非同小可。一旦强硬对抗,恐招致更大祸端,甚至予人口实,发兵讨伐亦未可知。” “目前尚未有最终决定,但局势万分危急!望你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切记!万事谨慎!” 短短一页纸,却如同千斤重担,压得张阳几乎喘不过气来。他拿着信纸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这张来自南京的“催命符”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呈现在眼前时,他还是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压力。 解职!褫夺军权!押送南京受审! 每一个字眼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孙元良的报复,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还要狠!这已经不仅仅是舆论抹黑了,而是直接动用了国家机器,要将他置于死地! 陈洪范的犹豫和为难,他完全能理解。面对南京国民政府的直接电令和全国范围的汹汹舆情,即便是陈洪范这样的老牌军阀,也感到压力山大,不敢轻易硬抗。保住自己,很可能意味着要承受来自中央的巨大压力,甚至可能被扣上“包庇部属、对抗中央”的帽子,引来更大的灾祸。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张阳缓缓坐下,将那张薄薄的信纸放在桌上,目光投向窗外。窗外阳光正好,但在他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果然还是来了。而且来得如此迅猛,如此不留余地。 孙元良……南京……舆情…… 这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正从四面八方向他笼罩过来。之前的婚礼喜庆,兄弟们的忠诚誓言,此刻在这张巨网面前,似乎都变得有些脆弱和遥远。 他知道,真正的危机,此刻才刚刚开始。而他,必须在这风暴彻底降临之前,做好最坏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