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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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清晨。 皇宫，御书房。 金砖墁地，雕梁画栋，晨光透过高窗，在光洁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龙涎香雍容华贵的气息，却驱不散那份属于权力顶峰的沉肃与静谧。 皇帝慕容宸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御案之后，身着明黄色常服，头戴翼善冠。 他比数月前看起来清减了些，但眉宇间少了几分被端王掣肘时的阴郁，多了几分乾坤在握的沉稳。只是那双眼底深处，依旧藏着帝王独有的、深不见底的思量。 楚凌霄与林玥儿身着正式的朝服，立于御案前数步之遥。 楚凌霄一身玄色亲王蟒袍，金线绣制的四爪行龙在晨光下隐隐生辉，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如岳，面容俊朗，气度沉凝。 经历了北疆血与火的淬炼和京城风云的洗礼，他褪去了几分少年锐气，多了几分不怒自威的雍容与内敛。 林玥儿则是一品圣女朝服，并非宫装样式，而是特赐的、兼具庄重与飘逸的深青色广袖长裙，衣袂处以银线绣着繁复的祥云与百草纹样，象征着她沟通天地、惠泽众生的身份。 她未戴过多珠翠，只简简单单一支白玉簪绾住青丝，面容清丽绝俗，眼神澄澈平静，站在那里，自有一股超然物外、却又令人不敢亵渎的气质。 “臣楚凌霄（林玥儿），参见陛下。” 两人躬身行礼，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清晰回荡。 皇帝放下手中的朱笔，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抬手虚扶：“平身。此处没有外人，不必多礼。赐座。” 内侍悄无声息地搬来绣墩。 待二人落座，皇帝目光在楚凌霄身上停留片刻，又转向林玥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北疆一战，辛苦你们了。凌霄用兵如神，玥儿仁心通玄，解我北境百年之患，扬我国威，功在社稷。朕心甚慰。” 楚凌霄微微欠身：“陛下谬赞，此乃臣等本分，更是陛下洪福齐天，将士用命所致。” 林玥儿亦浅淡一笑：“陛下过誉。北疆百姓受苦，玥儿略尽绵力，不敢居功。” 皇帝笑了笑，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拨弄着浮叶，状似随意地问道：“今日入宫，可是有事” 楚凌霄与林玥儿交换了一个眼神。楚凌霄起身，再次拱手，声音沉稳有力：“回陛下，北疆虽定，京城诸事亦已步入正轨。臣与圣女，蒙陛下恩典，获赐封地食邑，却未曾亲身巡查体察。长居京城，恐不知民间疾苦，有负圣恩。” 他顿了顿，继续道：“故而，臣与圣女恳请陛下准允，南下巡查封地，体察民情，也好将北疆战后安抚、民生恢复的一些浅见，于江南等地试行，观其成效。” 理由冠冕堂皇，无可指摘。巡查封地，体察民情，是勋贵职责所在；推广北疆经验，更是忠君体国的表现。 皇帝闻言，沉吟片刻，目光在楚凌霄平静的脸上和林玥儿淡然的眸中扫过。 他并非看不出这“巡查”背后的深意。端王虽死，南方却未必太平，这二人此时请行，目的绝不单纯。 慕容宸：“巡查封地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南方……确实是块心病。也罢，让他们去搅动一番，替朕看看那潭水底下究竟藏着多少污秽。以他二人之能，或许真能廓清寰宇。只是……这功勋若再累积……” 一丝极淡的忌惮在他心底掠过，但很快被更深的权衡压下。目前而言，这二人是稳固江山最锋利的刀，而且，他们主动请行，总比将来尾大不掉、需要 他亲自出手制衡要好。 他脸上笑容不变，放下茶盏，语气带着一种全然的信任与倚重：“准！朕准了！” 皇帝站起身，绕过御案，走到二人面前，目光殷切：“江南乃鱼米之乡，财赋重地，亦是……情况复杂之所。你二人能想到亲往体察，为朕分忧，朕心甚喜。” 他看向楚凌霄：“凌霄，你虽年轻，但经北疆一役，已显帅才。此次南下，朕许你便宜行事之权，若遇地方官吏不法、民生艰难，或有突发事端，可先行处置，再行上报！” 这是极大的信任和权力。 “臣，领旨谢恩！定不负陛下所托！” 楚凌霄单膝跪地，声音铿锵。 皇帝又看向林玥儿，语气更为温和：“玥儿，你心思灵巧，通晓万物，更有一颗济世仁心。南方若有疑难杂症，或……其他非常之事，还需你多多费心。” “陛下放心，玥儿定当尽力。” 林玥儿微微屈膝，神色依旧平静。 “好！好！” 皇帝亲手扶起楚凌霄，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君臣相得的模样，“所需一应文书、关防，朕会令内阁即刻办理。你二人准备妥当，便可启程。切记，一路小心，朕在京城，等你们的好消息。” “谢陛下！” 辞行完毕，楚凌霄与林玥儿再次行礼，而后恭敬地退出了御书房。 厚重的殿门缓缓合上，隔绝了内外的光影。 皇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他负手走回窗边，望着窗外恢弘的宫殿群和远处隐约的市井烟火，久久不语。 贴身内侍总管悄步上前，为他披上一件外袍，低声问道：“陛下，可是在忧心镇北王与圣女南下之事” 皇帝没有回头，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他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感慨，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还有属于帝王的深沉算计。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只有近前的内侍才能听清： “这大晟的天下，未来怕是真要交到这些年轻人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