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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小菜站起身时，龙袍的褶皱里仿佛都抖落了几分尘埃。 他看向叮当，眸中那抹久违的清明里，竟漾着几分少年人的雀跃： “传朕旨意，备仪仗。” 叮当微怔，随即躬身应道：“是。” 他原以为陛下会悄悄启程，却忘了，他终究是这天下的帝皇，回自己的家，何须藏藏掖掖 半个时辰后，皇城上空响起震耳欲聋的号角。 三百名野蛮人近卫列成方阵，玄铁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是大骨将军的后代，血脉里流淌着蛮荒的悍勇，手中的巨斧与先祖的兵器别无二致。 方阵前方，一位身着银甲的女将勒住战马， 她有着健康的小麦肤色，白色头发，眉眼间带着几分与大骨将军相似的硬朗，正是大骨的孙女——阿骨中将。 “末将阿骨，参见陛下！”她单膝跪地，声音掷地有声。 狐小菜已换上一身玄色蟒纹常服，腰间悬着枚朴素的玉佩， 他身后跟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是他收养的灵狐族孤儿狐小彩， 此刻正好奇地扒着他的袖子，打量着眼前的阵仗。 “免礼。”狐小菜拍了拍小彩的头，“走，你们跟着我——回家。” 统军号空天航母缓缓升空，舰身如墨，两翼展开时遮天蔽日， 三十六艘护航舰分列两侧，舰体上的金色纹路在云层中流转 舰队穿过云层时，掀起的气流将云絮撕成漫天流霞， 从地面望去，恰似天庭的仪仗队降临人间，引得无数百姓驻足跪拜。 阿骨站在舰桥侧翼，看着身旁的陛下正指着舷窗外的云海， 给狐小彩讲着什么，阳光落在他侧脸，竟柔和得不像那位执掌生杀大权的帝皇。 她想起祖父临终前的话：“陛下心里啊，藏着个没长大的狐狸崽子。” 那时她不懂，此刻却似懂非懂。 三日后，舰队抵达涂山上空。 涂山的红枫正艳，漫山遍野的红浪翻涌，苦情树的巨伞遮天蔽日，树下早已站满了迎接的人。 涂山红红一袭红衣，站在最前方，身后跟着容容和一群红线仙， 她看着缓缓降落的统军号，眼眶微微发热，这个从小跟在她身后叫“红红姐”的狐狸， 如今已是能撼动天下的帝皇，可那双眼睛，望着她时，依旧带着当年的熟稔。 “陛下驾临，涂山蓬荜生辉。”涂山红红微微躬身，语气平静，却掩不住一丝颤抖。 狐小菜走下舷梯，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红红姐，好久不见。” 没有君臣之礼，没有繁文缛节，只有一句简单的问候，却让周围的红线仙们红了眼眶。 容容走上前，笑着打趣：“陛下可算舍得回来，苦情树的花都不知道开了又谢多少次了！” “这不是回来了吗”狐小菜笑了，目光扫过熟悉的红枫， 鼻尖萦绕着枫叶的清香，那是任何人工生态圈都复刻不了的味道。 他在涂山逗留了半日，听红红讲着这些年红线仙的趣事， 看容容盘点涂山的产业账簿，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躺在苦情树下听她们说笑的日子。 狐小彩被红线仙们围着，手里塞满了糖果，咯咯的笑声像银铃般清脆。 傍晚时分，舰队继续启程，往魄罗山而去。 涂山红红和容容站在山头相送，直到统军号变成天边的一个黑点，才缓缓转身。 “陛下好像……和曾经一样。”容容轻声道。 红红望着红枫深处，点了点头：“家总是能让人卸下盔甲的。” 魄罗山早已改名为天王山，山下的狐家村却依旧保留着当年的模样。 只是如今的村口立着块石碑，刻着“帝乡”二字， 家家户户开起了农家乐，挂着“祖传狐肉锅”“帝皇同款桂花糕”的招牌，游客络绎不绝。 当统军号的阴影笼罩村庄时，喧闹的街市瞬间安静。 村民们看着从舰上走下来的帝皇，一时忘了反应， 眼前的人穿着常服，牵着个小姑娘，笑容温和，哪有半分传说中的威严 “都愣着做什么”一个白发老狐妖拄着拐杖走上前， 他是当年看着狐小菜长大的邻居，此刻颤巍巍地作揖， “陛下……回家了” 狐小菜眼眶一热，快步上前扶住他：“李爷爷，我回来了。” 这一声“我回来了”，像钥匙打开了尘封的记忆。 村民们纷纷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着家常， 有人捧来刚蒸好的桂花糕，有人拉着他看自家新盖的瓦房， 狐小彩被几个虎头虎脑的狐狸崽子拉着，往溪边捉鱼去了。 夜幕降临时，村中心的晒谷场被火把照亮。 村民们杀了自家养的鸡鸭，摆上刚酿的米酒，一场盛大的晚宴就此开席。 野蛮人近卫们起初还拘谨地站在四周警戒，却被村民们拉着坐下， 大碗的酒灌下去，蛮荒的血性被勾了起来，渐渐与村民们称兄道弟。 酒过三巡，不知是谁起了头，几个野蛮人近卫竟围着篝火跳了起来。 他们跳的是军中的战舞，动作刚猛，吼声震天，却让狐小菜皱起了眉。 “这不是社戏。”他放下酒碗，声音不大，却让喧闹的场地瞬间安静。 阿骨连忙上前：“陛下，是末将管教不严……” “不关你的事。”狐小菜摆摆手，站起身，走到篝火旁。 他望着近卫们茫然的脸，突然想起小时候，每逢秋收， 村里的老人们会带着大家跳社戏，动作笨拙却热闹， 唱的是祖辈传下来的调子，祈愿来年风调雨顺。 他深吸一口气，抓过一个近卫的手，脚下踏着记忆中的节拍，开口唱道： “大风起兮云飞扬——”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那是汉高祖刘邦衣锦还乡时唱的歌，此刻从狐小菜口中唱出， 没有帝王的霸气，却多了几分历经沧桑的怅然与归乡的炽热。 野蛮人近卫们愣住了，他们虽不懂这古老的歌谣，却被陛下眼中的情绪感染。 阿骨第一个反应过来，跟着踏起脚步，细腻的嗓音加入进来：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村民们放下酒碗，拍着巴掌附和， 连狐小彩也被拉进人群，跟着大人们蹦蹦跳跳。 火光映着一张张脸，有白发老者的泪光，有少年人的激昂， 有近卫们的崇敬，还有狐小菜脸上久违的、纯粹的笑容。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