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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被带到一片拥挤的营房区,分配给他们的是一排破旧漏风的土房,屋内除了土炕,几乎空无一物。 “你们先住在这里!”小吏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明日一早,会有人来分派活计。修城墙、屯田、或是进军器作坊,听凭安排。 随后便会有人,带你们去相应的村子落脚,记住了,在这里,安分守己是第一条,否则……” 他没说完,只是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众人沉默地站在冰冷的屋子里,一路支撑着他们的那口气仿佛瞬间泄了。 现实如同北疆刺骨的寒风,狠狠灌入了每个人的衣领。 张峰走到门口,望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和远处持枪巡逻的兵士。 他的任务完成了,将这些流犯安全至少是活着送达了北疆。 但他的职责似乎并未结束,在这片严酷的土地上,秩序与混乱只有一线之隔。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屋内一张张惶恐、疲惫或麻木的脸,沉声开口,声音在空荡的土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都听到了安分守己,活下去。这里,是北疆了。” 他的话音落下,意味着一段漫长苦难的结束,也标志着另一段或许更为艰辛的生存挣扎,才刚刚开始。 北疆的风,呼啸着卷过营房,带来了第一个漫长寒夜的预兆。 张峰离开后,破旧的土屋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将最后一点秩序与安全感也关在了外面。 短暂的静止后,恐慌如同冰水入油锅,猛地炸开。 “这……这怎么住人啊”一个穿着破烂绸衫、先前在流放路上还勉强维持着体面的中年男人颤声道。 他用手摸了摸冰冷的土炕,指尖立刻沾上了一层灰泥,“四面漏风,连床像样的铺盖都没有!” 院子里,其他土房门口也陆续出现了和他们一样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犯,每一张脸上都写满了茫然与无措。 远处,持戈巡逻的兵士身影在风沙中若隐若现,像是一个无声的警告。 “都别挤在门口!看看这屋子,咱们得赶紧收拾一下,不然晚上非得冻死不可!”一个略显沉稳的声音响起。 他的话提醒了众人。 生存的本能暂时压过了恐慌。 人们开始行动起来,但动作间充满了混乱。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锣声和呵斥,小吏们便来分配活计了。 破败的营房区瞬间如同炸开的蚁窝,流犯们被驱赶着集中到一片空地上,惶恐不安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一名穿着厚棉袄、面无表情的典吏拿着名册,开始高声念诵名字和对应的劳役。 每念出一个,人群中便是一阵细微的骚动。 “李老三,屯田营,丙字区!” “王寡妇,军器作坊,洗衣房!” …… 当念到“慕千月,城墙修缮,西段三队”时,站在慕千月身边的一个妇人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带着哭腔喃喃:“搬石头……那是会累死人的啊……” 哀怨和绝望的气氛在人群中弥漫,直到典吏念出:“杨文昌,及其子杨永成、杨永年,城墙修缮,西段三队。” 与周围的愁云惨淡不同,杨文昌脸上竟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庆幸。 他迅速拉过自己的两个半大儿子,压低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和算计:“听到了吗咱们爷仨在一处! 都给我卖力干!你们两个后生仔力气足,咱们加把劲,干完了自己的份量就能早点回去歇着,听懂没有” 永年和永城点点头,杨文昌脸上的神色更松快了些。 然而,旁边一个听到了他话的老者,却幽幽地叹了口气,沙哑地开口:“后生,想得太简单了。 那城墙上的石头,一块怕有百十斤重,搬不完的……他们有的是法子让你干到天黑。想提前回去难呐……” 杨文昌脸上有些不服,又带着点不安地反驳道:“……官差昨日明明说了,干完就能回……” 这时,一名手持皮鞭的工头模样的兵士走了过来,不耐烦地吼道:“西段三队的!都跟我走!磨磨蹭蹭的,想吃鞭子吗!” 杨文昌积极的应承着,得意的目光扫过一旁的慕千月,仿佛在说“看,我们父子同心,总比你们这些孤寡强”。 他拉扯着两个儿子,快步跟上了那个凶神恶煞的工头。 那兵士见慕千月站在原地不动,脸上煞气一闪,提着鞭子就大步流星地折返回来。 口中怒骂道:“你这个臭丫头,耳朵聋了不成再敢拖延,仔细你的皮!” 鞭梢带着风声,眼看就要落下。 周围的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纷纷侧目不忍看。 就在这时,慕千月身侧的杨文昌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赶忙上前一步。 假意劝道:“千月,你这是何苦呢官爷吩咐了,咱们照做就是,胳膊还能拧得过大腿吗快些跟上,免得受这皮肉之苦啊!” 他这话看似劝说,实则更是火上浇油,点明了慕千月在“违抗命令”。 果然,那兵士闻言更是怒火中烧,厉声道:“听见没有非要老子给你紧紧皮才肯动” 说着,手臂抬起,鞭子就要挥下。 千钧一发之际,慕千月却不退反进,微微迎上半步。 她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她迅速从怀里掏出一物——那是一锭在灰暗天光下依然难掩其色的金子。 她将金子托在掌心,并未直接递给工头,而是举到对方面前,声音清晰而稳定,不高不低,却足以让近处的人听清: “差官明鉴,我们并非有意怠慢。只是体弱,恐难胜任搬石重役。此物于我已是无用,若能换得一线之机,烦请差官行个方便,指点一条略轻省些的活路。” 那锭金子仿佛有魔力一般,瞬间定住了即将落下的鞭子。 兵士的手臂僵在半空,眼睛死死盯住那抹诱人的金色,脸上的凶悍之气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转而浮现出一种混合着贪婪、惊讶和权衡的复杂神色。 他身后的几名兵士也看到了金子,互相交换着眼色,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