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文教之争，海波将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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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院的血腥清洗与医道体系的成功重建，如同一记重锤，狠狠敲打在所有观望者和潜在反对者的心头。林凡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他不仅有破旧的决心，更有立新的能力与手腕。朝堂之上，针对他个人的公开非议几乎绝迹，一种表面上的恭顺与沉寂开始弥漫。然而，林凡明白，沉默之下往往暗流更急，他必须利用这难得的“威慑期”，将改革推向更核心、也更敏感的领域——文教取士与海疆策略。 林凡深知，科举是王朝选拔人才的命脉，也是思想风向的指挥棒。完全推翻旧制不现实，但他可以对其进行“修正”与“引导”。他召集了王文轩（已从江南调回，入翰林院）、几位信得过的理学名臣和“实务讲习所”的核心教官，开始秘密起草《科举补充条例》。 加重策论分量：在维持经义、诗赋考试的同时，大幅提高策论在录取中的权重，尤其侧重考察对现实国计民生问题的见解与解决方案。 引入“实务加分”：允许考生在答卷中，附上自己参与地方水利、管理义仓、推广农技等实务经历的简要证明，经核实后，可在同等学力下优先录取。 开放“专科杂途”：首次提出，对于算学、天文、水利、医药等有特殊专长且通过严格考核者，可设“特科”取士，虽不入主流清流，但可授予技术官职，如钦天监、工部、太医署等。 规范考试内容：明确要求策论需“言之有物，数据详实，忌空谈泛论”，并暗示考官，对于能结合《新政则例》精神提出建设性意见的试卷，应给予青睐。 此条例草案一经在小范围流传，立刻在士林中引发了比之前任何经济、医疗改革都更强烈的震动。这直接触动了读书人安身立命的根本，也动摇了传统理学独尊的地位。 果然，以国子监祭酒（非徐阶，徐阶已致仕荣休）为首的一批理学卫道士，率先发难。他们不敢直接攻击林凡，便将矛头对准了《补充条例》本身。 奏章攻讦：他们上疏皇帝，痛心疾首地陈述“科举乃国家取士大典，重在考察士子品德心性、圣贤义理，若重术轻道，引导士子追逐锱铢之利、奇技淫巧，恐使士风败坏，国本动摇！” 操纵清议：他们在各种文人聚会、书院讲学中，大肆抨击条例是“引狼入室”，将使“圣学不彰，功利之心泛滥”，甚至隐晦地将天灾（如某地小范围地震）也与“背离天道”的科举改革联系起来。 人身攻击：一些激进者，开始暗中编派林凡“出身寒微，故视圣贤之道如寇仇”，“欲以其胥吏之学，取代千年文脉”。 面对这股强大的保守势力，林凡再次运用了他擅长的舆论战。他授意王文轩等人，在《京报》及士林舆论场发表系列文章，题为《问“道”与“器”》、《论“实学”与“空谈”》，引经据典，论证“器以载道”、“经世致用方是真儒”，将反对者置于“固步自封、不通时务”的位置。同时，宸亲王也组织了一些开明宗室、勋贵，表达对选拔“实干人才”的支持。一场关于文教取士指导思想的大论战，在京城激烈展开。 这一次，高拱无法再保持沉默。文教取士，是他的核心利益区和理念底线。他在内阁会议上，与林凡发生了自合作以来的最激烈争执。 “林阁老！科举取士，关乎天下士子人心向背，岂能轻易更张若使算学、医药之流与圣贤经典并列，纲常何在体统何存”高拱须发皆张，据理力争。 林凡寸步不让：“高阁老！国家需要的是能治国安邦的干才，而非只会背诵章句的腐儒！如今边关、漕运、医道，何处不需实学让有一技之长者报效朝廷，何错之有莫非只有皓首穷经，方是正途” 双方争执不下，最终将问题推给了皇帝。皇帝内心倾向于林凡“务实”的理念，但也深知理学根基深厚，牵一发而动全身。他采取了折中方案：《科举补充条例》暂缓全面推行，但允许在南北两京乡试中先行试点，观其后效。这既是给了林凡机会，也安抚了高拱一派。 就在朝堂为文教之事争论不休时，宸亲王朱载堃带来了来自东南沿海的紧急军情。一伙被称为“黑潮”的新型海盗，船坚炮利（相对而言），组织严密，不仅劫掠商船，甚至开始骚扰沿海州县，地方水师屡剿不利。 “先生，此绝非普通海匪！其战法、船只，皆似与海外倭寇、西夷有勾结。若任其坐大，恐成心腹之患！”朱载堃指着海图，神情严峻。 林凡看着海图上标注的“黑潮”活动区域，以及宸亲王收集的关于西方帆船、火器的零星信息，心中警兆大作。他意识到，威胁不再仅仅来自北方草原，更来自浩瀚的海洋。 “殿下，旧式水师恐难应对。需建立新式水师！”林凡断然道，“仿照新政工坊，设立‘皇家造船局’，研制更大、更快、更坚固的战舰；改良火药，仿制乃至超越西夷的火炮；建立一套不同于陆战的水师训练、作战与补给体系！” 朱载堃眼中燃起熊熊火焰：“先生所言，正是载堃心中所想！此事，非先生支持不可为！” 林凡与宸亲王，开始秘密筹划一项可能改变帝国海疆命运的计划。 外界的风云激荡，似乎并未过多影响林府的宁静。安儿（林怀瑾）愈发沉稳，学业精进，开始有了自己的独立思考。而瑜儿（林怀瑜）则展现了与兄长截然不同的活泼天性。 这日，林凡抱着女儿看府中匠人修理水榭的栏杆。瑜儿看着匠人熟练地使用刨子、凿子，看得目不转睛，忽然伸出小手，咿呀道：“爹爹……瑜儿……做这个！” 林凡失笑，逗她：“瑜儿想做工匠” 小丫头用力点头：“做东西……好玩！” 顾莲舟在一旁笑道：“这丫头，整日里不像安儿静心读书，就爱看这些斧凿之事。” 林凡却心中一动，亲了亲女儿的脸蛋：“好，只要瑜儿喜欢，做什么都好。这世间，并非只有读书一条路。能将东西做好，造出利于百姓的器物，同样是了不起的本事。”他心中对子女未来的道路，有了更开放的想法。 江南世家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林凡在文教和海疆上的新动向。他们再次递来“橄榄枝”，表示家族中不仅有精通经义的子弟，亦有善于营造、精通海贸的人才，愿意为“新式水师”与“特科取士”效力，并附上了几家造船工坊的详细资料和初步的设计图样。 这份“答卷”，既是示好，也是展示肌肉。他们似乎在告诉林凡：我们有你需要的资源，选择合作，还是继续对抗，取决于你。 林凡看着这些资料，沉吟良久。纯粹的对抗或许已非最佳选择，如何在坚持原则的前提下，利用这些旧势力的资源和力量，为新政和目标服务，将是他接下来需要深入思考的难题。 文教之争，方兴未艾；海波之险，已迫眉睫。林凡站在内政与外交、传统与变革的交叉点上，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将更深地影响这个帝国的命运。而他也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认识到，真正的改革，是一场需要不断调整策略、整合力量、永无止境的远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