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离间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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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爪哇海西部的巽他海峡附近，一支悬挂着大明龙旗与“郑”字认旗的商船队，正缓缓驶向香料群岛的核心——班达群岛。这是郑氏家族旗下规模最大的一支香料采购船队，由郑芝龙的族弟郑鸿逵亲自率领。 船队刚刚绕过苏门答腊岛的南端，两艘速度快、吃水浅的荷兰武装快艇便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附近岛屿的隐蔽处驶出，拦在了前方。 郑鸿逵站在船头，面色不变。荷兰人在这一带活动频繁，拦截检查商船是常事。他示意船队减速，做好交涉准备。 然而，预想中的强硬登检并未发生。荷兰快艇上，一名身着东印度公司制服、留着两撇翘胡子的军官站在船头，隔着一段距离，用生硬但还算清晰的闽南语喊道：“前面可是大明郑家的船队” “正是！”郑鸿逵朗声回应，“我等奉大明律令及海商协会章程，前往班达进行合法贸易，贵方为何阻拦” 那荷兰军官脸上挤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挥了挥手，示意手下放下一条小艇。小艇上只有两名水手，载着一个小木箱，划向郑家的旗舰。 “郑先生不必紧张。”军官喊道，“我们范德林总督阁下，对郑家一向敬佩。得知贵船队经过，特命我等送上一点小小的‘礼物’，以示友好。” 小艇靠近，木箱被吊上甲板。打开一看，里面并非什么金银珠宝，而是几包品质极佳的内桂和豆蔻，以及一封用火漆封口的信。 郑鸿逵狐疑地拿起信，拆开。信是荷兰东印度公司远东总督范德林亲笔所写，由通译译成了中文。信中的内容，让郑鸿逵的眉头越皱越紧。 信里绝口不提双方的敌对，反而充满了“赞赏”与“同情”。范德林“赞赏”郑芝龙是东方最杰出的海军统帅，“同情”郑家如今虽为大明效力，却要受到北京朝廷和那个新成立的“海商协会”的诸多掣肘。他“惋惜”地提到，听说海商协会试图制定统一价格，限制像郑家这样大商家的利润空间，并暗示明朝皇帝有意扶植皇商，打压民间海商。 信的末尾，范德林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提议：东印度公司愿意与郑家建立“直接且独家”的贸易关系，绕过明朝海关和海商协会。郑家船队可以直接到荷兰人控制的港口进行交易，享受比官方规定更优惠的价格，并且，荷兰人愿意用白银、甚至欧洲的紧俏商品（如新式火枪、玻璃器）直接结算，避免繁琐的以货易货。 “郑家是海上的雄鹰，不应被锁链束缚。”信的最后一句如是写道。 这是赤裸裸的离间计！目的是挑拨郑家与朝廷的关系，瓦解大明刚刚成型的海上力量整合。 郑鸿逵脸色阴沉，将信递给身旁的账房先生和几个心腹手下传阅。众人看完，面面相觑，有人面露怒色，有人眼神闪烁。 “大哥，这红毛夷没安好心！”一个年轻气盛的侄子立刻说道，“这是要让我们郑家当叛臣贼子！” 账房先生却捻着胡须，沉吟道：“东主，荷兰人的话虽不可信，但……海商协会那边，近来对我们郑家确实多有制约。采购品类、数量、价格，都要依从他们的‘指导’，利润较之以往，确有下滑。长此以往……”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巨大的商业利益面前，忠诚有时会变得脆弱。 郑鸿逵沉默良久，望着远处虎视眈眈的荷兰快艇，又看了看手中那封措辞“恳切”的信。他知道，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信号。荷兰人已经开始从内部瓦解大明的海上联盟。郑家树大招风，成了第一个被瞄准的目标。 他深吸一口气，将信仔细折好，放入怀中，对那荷兰军官朗声道：“贵总督的好意，郑某心领了。然我郑家世受国恩，忠义为本。此等事宜，非郑某所能决断，需禀明朝廷及家兄（郑芝龙）定夺。这些礼物，还请带回。” 他拒绝了眼前的诱惑，但并未把话说死。在局势未明之前，保留一丝余地，是海上世家生存的智慧。 荷兰军官似乎并不意外，笑了笑，示意小艇返回。 郑家船队继续前行，但一股暗流已然随着那封密信，渗入了船队核心人员的心里。忠诚与利益的天平，已经开始微微晃动。 几乎在同时，在北京，几封经由不同渠道、内容却大同小异的密报，被摆在了朱由校的案头。密报的核心内容是：太子朱慈烺因河间府赈济之事，对户部及海商协会“与民争利”的政策颇有微词，近日召见了几位东林党清流，言语间似有重新评估海关和海军扩张政策之意。 朱由校看着这些密报，眼神冰冷。他并不完全相信太子会轻易动摇国策，但他深知，太子的态度，会被无数双眼睛解读，会被无数势力利用。 “传旨给施大瑄，”朱由校对王体乾吩咐道，“琼州基地建设再加快三分。告诉他，海疆安，则国本固。有些人，是见不得我们好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传朕的口谕给郑芝龙，台湾防务，乃重中之重。朕信得过他郑家的忠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