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无形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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狩猎归来的威尔，并未将林中偶遇的惊险与阴谋过多流露于表面，他在玛格丽特面前依旧保持着镇定，晚餐时甚至饶有兴致地品尝了那只野兔烹制而成的菜肴，并称赞了玛格丽特在狩猎过程中表现出的勇气，然而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思路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布坎南与英格兰的勾结已经从猜测变为确凿的事实，甚至有了具体的时间和路径，卡勒姆的“北境阴影”如同最耐心的蜘蛛，已经将监视的丝线牢牢缠绕在那条通往海岸的小径和那个无名海湾周围，只等飞蛾扑火。 但现在还不是收网的最佳时机，威尔需要更多的证据，更需要一个能将所有关联者一网打尽的契机。在此之前，他必须维持格伦莫尔乃至整个苏格兰表面上的正常运转，尤其是经济的血脉，商路。 第二天，他在城堡议事厅召见了法尔克，这位佛兰德斯商人如今气度更显沉稳，眼中精光内敛，长期的合作与威尔的信任，让他已成为北境商会乃至王国财政体系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法尔克，我们的‘朋友们’最近有什么消息”威尔开门见山，他指的是通过法尔克渠道建立的、遍布英格兰、法兰西乃至低地地区的情报网络。 法尔克从随身携带的镶铁皮箱中取出几份账册和信函，恭敬地呈上：“大人，首先是好消息。利用法国方面新开辟的渠道，加上我们与挪威日益紧密的贸易，我们的毛呢和优质铁器，尤其是那些新式的农具和木工工具，已经在布鲁日、安特卫普乃至巴黎打开了市场，价格比英格兰同类产品高出三成，依然供不应求。” 他指着账册上飙升的数字：“尤其是铁器，法兰西和挪威的商人对格伦莫尔出产的、硬度与韧性俱佳的刀剑胚和工具钢需求极大，仅过去一个月，这方面的利润就足以支撑我们新建两座水力磨坊和支付整个格伦莫尔卫队半年的军饷。” 威尔点了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技术优势一旦转化为商品优势，带来的利润是惊人的。“粮食和盐的进口呢” “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点，大人。”法尔克的表情变得略微严肃，“我们通过商会，利用部分利润，持续从爱尔兰和法兰西西部回购粮食和盐。但近期，我们设在英格兰几个港口的代理人回报，英格兰方面似乎加强了对北上船只，尤其是装载大宗粮食和盐船只的盘查，虽然尚未明确禁止，但拖延和刁难明显增多。我怀疑……爱德华一世可能已经有所察觉，开始在经济上对我们进行限制。” 威尔眼神微冷，爱德华一世不愧是老谋深算的对手，在军事准备的同时，已经开始尝试经济封锁。 “预料之中。”威尔平静地说，“所以，我们与挪威和法国的贸易线路就显得更加重要。挪威能提供部分粮食和大量的鱼类、木材，法国则是我们获取地中海地区粮食和盐的重要中转站，必须确保这两条线万无一失。” “我明白，大人。”法尔克点头，“我们已经加大了与挪威的贸易船队规模，并且正在尝试与汉萨同盟的某些独立城市建立直接联系，绕过英格兰的控制。另外……”他压低了声音，“通过我们在加莱和波尔多的‘朋友’确认，英格兰境内，尤其是约克郡和诺森伯兰地区，军队和物资的调动确实比以往频繁，征召令似乎也已经下发，爱德华正在积蓄力量。” 威尔接过那些密信，快速浏览了一遍，内容与法尔克所言吻合，爱德华一世确实在备战，时间变得越来越紧迫了。 “很好，你提供的信息非常重要。”威尔将密信收起，“商会的运作要继续，利润要最大化，同时我需要你利用商队往来的便利，做两件事。” “请大人吩咐。” “第一，加强对英格兰境内，尤其是北部边境地区粮草价格、物资流向的监控，任何异常波动，立刻汇报。”威尔需要判断爱德华的后勤准备到了何种程度。 “第二，”威尔的目光变得深邃，“利用商队作为掩护，将我们的一些‘眼睛’，安插到与布坎南、阿瑟尔、马里等家族有贸易往来的商团中，或者他们领地附近的市镇。我需要知道，除了那条隐秘的海路，他们是否还有其他方式与英格兰联系，以及他们各自领地上的物资储备和兵力调动情况。” 法尔克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威尔的意思。护国公这是要将经济情报网络与内部肃清行动结合起来，编织一张更大、更密的网。 “是，大人！我会挑选最可靠、最不起眼的人手，以行商、伙计甚至流民的身份渗透进去。”法尔克肃然应命，他深知这场看不见的战争，其重要性丝毫不亚于真刀真枪的拼杀。 “记住，安全第一，宁可得不到消息，也不能暴露。”威尔叮嘱道，“布坎南他们现在如同惊弓之鸟，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们缩回去。” “明白。” 送走法尔克，威尔独自站在议事厅巨大的苏格兰地图前。地图上，格伦莫尔所在的北部区域被他用醒目的红色标记，代表着已牢牢掌控的核心区，而南部，尤其是布坎南等人的领地，则被各种颜色的线条和问号所覆盖，代表着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未知的风险。 他的手指划过那条卡勒姆发现的、通往海岸的隐秘小径，最终停留在那个无名海湾上。 商路的扩张，带来了财富和信息，让他有能力支撑庞大的军队建设和技术研发，而借助商路编织的无形情报网，则如同延伸出去的神经末梢，让他能更清晰地感知到王国肌体内部的病变和外部环境的压力。 现在，病变的位置已经锁定，外部压力正在增大，他需要精准地把握时机，在内部毒瘤彻底溃烂、并与外部压力里应外合之前，果断地挥下手术刀。 他召来一名侍卫，低声吩咐道：“去请卡勒姆来一趟，告诉他关于‘海湾钓鱼’的时机，我需要和他再仔细推敲一下。” 网，已经撒开，接下来就是等待最佳收网的时刻。他要确保，这一网下去，不仅能捞起几条叛乱的鱼，更要震慑住所有潜在的水鬼，让这片水域，从此只能有一个意志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