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剥离与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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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 二字斩钉截铁，落于昏黄摇曳、堆满诡谲藏品的“哑舍”之中，却似重锤敲定了命运的交易。 黑袍店主那双旋转的漆黑眼眸里，无半分情绪波动，仿佛只是敲定一笔寻常买卖。他戴着黑手套的右手抬起，对着林枫与秦教官，虚虚一按。 没有惊天动地的光华，亦无剧烈翻涌的能量。可两人周身，却骤然涌起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彻骨的“剥离感”。 于林枫而言： 掌心骤起灼痛，那枚与血脉初融、刚历涅盘的冰核残骸，竟被一股无形且无可抗拒的力量，硬生生“抽离”而出！它褪去温润的能量本源之态，重化为实体，悬浮于掌心之上，泛着微弱却满含不甘的蓝光，与他体内新生力量间丝丝缕缕的牵连，被强行斩断。 这剥离带来的，不仅是力量的骤然流失，更似“剜心割肉”般的剧痛。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体内原本充盈流转的融合能量，此刻骤然滞涩虚弱，宛如失去核心的引擎。那双瞳孔中跳动的冰焰，亦随之黯淡了大半。 冰核残骸化作一道流光，飞入店主掌心，转瞬消失。 于秦教官而言： 痛苦更直接，更彻骨。他只觉头颅似被无形凿子狠狠劈开，一段浸着硝烟、鲜血与钢铁轰鸣的清晰记忆，正从脑海深处被硬生生“挖”去—— 那是他军旅生涯里最惨烈、最不愿触碰，却也铸就了今日之他的关键一役：边境线上猝不及防的伏击，密集交织的枪炮火网，在身旁炸开的弹片，战友临终前不甘的怒吼与染红土地的热血，自己拖着断腿在泥泞中爬行、握着手雷与敌同归于尽的决绝……那份绝境中淬炼出的，糅合着剧痛、愤怒、悲怆与坚韧的情感烙印，本是他意志的基石。 此刻，这烙印被完整而粗暴地剥离。 秦教官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双目瞬间布满血丝，身体剧烈颤抖，冷汗浸透残破的作战服。当剥离感褪去的刹那，他如遭抽魂，踉跄晃了晃，扶住身旁书架才勉强站稳。眼底深处，属于那段铁血过往的沉凝与锐利，仿佛随烙印一同被抽走，只余下一片茫然，与挥之不去的空洞。 他记得那场战斗的始末，记得自己幸存的结局，可其中的细节、滚烫的情感、每一次生死抉择的悸动，都已模糊如雾，仿佛在看旁人的故事。那支撑他踏过无数绝境的精神内核，已然被取走。 店主做完这一切，轻得如同拂去尘埃。他再次抬指，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两道由纯粹幽光构成的复杂符文——一道萦绕着“隐匿”与“隔绝”的气息，另一道则携着“指引”与“破障”的意蕴。 “临时‘安全层’。”他屈指轻弹，那枚象征隐匿隔绝的符文骤然扩大，如一层轻薄水膜，将林枫与秦教官从头到脚笼罩。符文融入体表，转瞬隐去，两人却清晰感知到，那如影随形、来自“牧者”意志的冰冷锁定与精神压迫，竟骤然减弱！虽未完全消散，却已模糊间接，仿佛他们被推入了一片信息的阴影之中。 “时效，十二个时辰。”店主的声音平静无波。 随即，他将那道承载“坐标”的幽光符文，打入一块不知何时取出的、巴掌大小的暗色令牌中。令牌本是光滑一片，此刻却浮现出一个微微转动、泛着微光的箭头，旁侧还刻着些扭曲难辨的古老刻度。 “循着‘寻迹罗盘’前行，它会带你们找到‘观测站’遗迹的可能坐标。但记住，坐标仅是入口，内里虚实，哑舍不做担保。”店主将令牌置于柜台，推向林枫。 林枫强忍着力量剥离的虚弱，与脑海中信息冲击的胀痛，伸手拿起冰冷的罗盘。指尖触及的瞬间，一股微弱却清晰的指向性信息涌入脑海，直指城外某个方向。 交易已毕。 店主旋转的黑眸再次“望”向两人，未再多言，重新拿起那本金属书籍，仿佛他们从未存在。 林枫搀扶着眼神空洞、精神恍惚的秦教官，深深看了眼那非人般的店主，转身沿来路走向那扇黑门。 来时沉重，归途更显艰难。 失去冰核核心的支撑，林枫只觉浑身疲惫不堪，每一次调动力量都晦涩滞涩。秦教官则如丢了魂魄，脚步虚浮，全靠林枫搀扶方能前行。 穿过迷宫般的杂物与书架，再次触碰到那扇冰冷光滑的黑门。这一次，无需推动，门扉便悄无声息地向内敞开，露出外面阴暗潮湿的后巷。 踏出“哑舍”的刹那，周身的隔绝感褪去，城市模糊的喧嚣重新入耳。不同的是，那令人窒息的、来自“牧者”意志的直接锁定，确已大幅削弱，宛如从聚光灯下退入了昏暗角落。 可危机并未解除。他们能清晰感知到，一股更宏大、更暴虐的气息，正在城市上空酝酿，如暴风雨前的死寂。而安全层，仅有十二个时辰。 林枫低头看向掌心罗盘，箭头正坚定地指向东南方。 “走。”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搀扶着秦教官，融入巷口外被暮色渐染的街道。 他们未曾察觉，离去后，那扇黑门并未立刻闭合。门内昏黄光线中，黑袍店主不知何时已放下书籍，立身而立，旋转的黑眸“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非人低语呢喃： “观星阁的债……暂清。接下来，便看你这颗被强行催熟的‘种子’，能否在‘牧者’阴影下真正抽芽……还有那个被取走‘基石’的军人，你的‘新生’，又将驶向何方” 门，缓缓合拢，将所有低语与秘密，重新封存于永恒的昏黄与黑暗之中。 巷外，林枫与秦教官的身影，已被暮色与人流吞没。他们怀揣着以巨大代价换来的短暂安全，与一线渺茫希望，踏上了寻找未知“观测站”的艰险征途。剥离的剧痛与新生的迷茫，如跗骨之蛆，伴随他们，走向更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