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血色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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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如血，浸染着高楼林立的城市轮廓，将钢筋水泥的丛林晕染出几分诡异的猩红。 林枫搀扶着秦教官，汇入下班时分略显拥挤的人流。城市的喧嚣——汽车鸣笛的尖锐、店铺音乐的嘈杂、行人交谈的细碎——如潮水般涌来，却始终隔着一层朦胧的失真感，仿佛他们置身于玻璃罩中，既是旁观者，也是被隔绝的异类。这是“安全层”的效用，在隔绝外界探查的同时，也让他们成了游离于常态之外的幽灵。 秦教官的状态依旧糟糕。眼神深处的空洞尚未散去，行走时步伐仍带着下意识的军事化规整，却失了那份刻入骨髓的杀伐果决。他紧抿着唇，努力调动精神观察四周，可林枫能清晰感知到，他攥着自己手臂的力道时松时紧，泄露着内心的混乱与难以言喻的……不安。失去那段铸就钢铁意志的核心记忆，他就像一艘抽去压舱石的航船，在无形的风浪里艰难维系着平衡。 “感觉怎么样”林枫低声询问，目光如鹰隼般警惕扫视四周。虽失了冰核核心，力量折损大半，但他的感知依旧远超常人，能捕捉到空气中细微的异动。 “……陌生。”秦教官的声音干涩沙哑，似在艰难组织语言，“看这些人，这些建筑……我知道它们是什么，却像隔着一层雾。仿佛眼前的一切都是幅画，一幅……随时会活过来、露出獠牙的画。”他用力揉了揉太阳穴，那里还残留着记忆被剥离时的钝痛，隐隐作胀。 林枫沉默颔首。他懂这种割裂感。“牧者”的意志虽被“安全层”暂时屏蔽了直接锁定，但其对整座城市施加的、缓慢却坚定的“覆盖”与“侵蚀”，从未停止，甚至可能因本体逼近而愈发剧烈。这侵蚀无形无质，潜移默化间扭曲的不是物理形态，而是人的感知、认知，乃至……现实的底层规则。 他抬手握紧掌心的“寻迹罗盘”，暗色令牌上，微光箭头始终坚定地指向东南方，穿透重重楼宇阻隔。目标在城外，他们必须尽快突围。 然而，越是靠近城市边缘，空气中的不协调感便愈发浓烈，如细密的针，刺得人心神不宁。 街边路灯尚未到点亮时刻，却有几盏突兀地开始不规则闪烁，灯光忽明忽暗，颜色在昏黄与不祥的惨绿间诡异切换。一家便利店门口的霓虹招牌，字符骤然扭曲变形，如融化的蜡油般流淌，拼凑出一串无法解读的怪异符号，转瞬又恢复正常，引得几名路人驻足观望，脸上满是困惑，却未及深究。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气息，甜腻中裹挟着腐败，像过度盛放的鲜花与腐烂有机物混合的味道，缥缈难寻，却透着令人作呕的诡异。 最让人心悸的，是行人身上的异常。 一个身着西装、手提公文包的男人，正快步赶路，却毫无征兆地僵在路中央，仰头望向血色渐褪的天空，嘴角咧开一个僵硬到扭曲的笑容，维持十余秒后，又猛地收敛神色，恢复先前的焦急，快步离去，仿佛刚才的诡异只是错觉。 一位牵着孩童的母亲，孩子手中的气球突然无声碎裂——没有“啪”的脆响，而是像被无形的手捏碎般，化作一撮彩色尘埃，悄然散落。孩子愣愣地看着空无一物的手心，没有哭闹，眼神却瞬间失焦，变得一片茫然空洞。母亲慌忙蹲身安抚，自己眼底也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混乱。 这些异常短暂而细碎，散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大多被行色匆匆的路人忽略，或被大脑本能地“合理化”。可在林枫与秦教官眼中，这便是平静湖面下汹涌的暗流，预示着一场即将吞噬一切的风暴。 “侵蚀在加速。”林枫声音凝重如铁，“它在试探，在适应，用这些低强度的异常，一点点‘污染’这片空间对‘正常’的定义。” 秦教官强迫自己从空洞感中挣脱，军人的本能让观察力重新占据上风。“它在播撒混乱的种子。一旦这种‘异常’成为常态，甚至持续加剧……秩序崩塌，只是时间问题。”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身影在人流中穿梭，愈发急切。 穿过数条街区，临近一处大型城市广场时，更令人不安的景象闯入视野。 广场中央的巨型电子屏，原本播放着晚间新闻，画面却骤然扭曲，化作一片跳跃的、毫无逻辑的色块与线条，同时发出一阵高频尖锐的噪音，近乎超出人耳接收极限，引得周围人群下意识捂耳，面露痛苦。几秒后，屏幕恢复正常，新闻播报继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林枫敏锐地捕捉到，屏幕下方的滚动字幕，速度比正常快了些许，且偶尔会闪过一两个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扭曲字符，快得如同错觉。 更诡异的是广场上的鸽群。它们不再悠闲踱步觅食，而是密密麻麻地聚集在广场一角的雕塑上，所有鸽子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城市中心某处——昂首伫立，一动不动，宛如凝固的灰色雕像。它们的瞳孔反射着夕阳最后一缕余晖，却毫无生灵应有的灵动神采，死寂得可怕。 “它们在‘看’什么”秦教官低声开口，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攀爬而上，直冲天灵盖。 林枫没有回应，掌心的寻迹罗盘微微震颤，箭头指向与鸽群凝望方向略有偏差的东南方。他猛地拉了秦教官一把，语气急促：“别管，快走！” 必须尽快离开这座正在缓慢“异化”、逐渐脱离常理的城市！ 两人绕开广场，钻进一条相对僻静、通往出城主干道的街道。可就在即将抵达街口时，异变陡生！ 街道尽头的路口，光线突然开始不自然地扭曲、折叠，仿佛空间本身成了一面破碎的镜子。透过扭曲的光线望去，主干道上的车流与人影变得光怪陆离，如同隔着晃动的水波，速度时快时慢，形态模糊扭曲，完全脱离了正常的物理规律。 一股强大的、混乱的空间扰动力，从路口弥漫而来，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空间开始不稳定了。”林枫脸色骤变，能清晰感知到体表的“安全层”在空间扰动下微微波动，仿佛随时会碎裂，“‘牧者’的力量正在渗透，它在扭曲现实的边界！” 强行穿过路口，风险极大，可能被卷入空间乱流，甚至直接暴露在“安全层”失效后的危险中。绕路可十二个时辰的时效，根本经不起耽搁！ 林枫脑中飞速权衡利弊，目光急切地扫视四周，寻找着可能的安全路径。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见街道旁一家早已停业的乐器行——橱窗蒙着厚厚的灰尘，玻璃上布满蛛网，透着废弃已久的破败。 而在那布满灰尘的橱窗玻璃上，倒映出的城市轮廓里，他看到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倒影中，血色夕阳下的城市依旧，可轮廓之上，笼罩着一层极淡、近乎透明的暗紫色能量脉络，如细密的蛛网般交织蔓延。这些脉络以城市中心某点为源头，像活物的血管般微微搏动，向整座城市扩散，而他们所在的区域，脉络明显更加密集，颜色也更深沉。 在脉络交织最浓稠的地方——也就是橱窗倒影对应的、前方那处空间扭曲的路口上空——隐约悬浮着一个巨大而模糊的虚影，由纯粹的暗影凝聚而成，形似一只睁开的眼睛！ 那“眼睛”并未聚焦于某个具体目标，而是以一种漠然的、俯瞰众生的姿态，“凝视”着这片正在被它侵蚀改造的区域，冰冷得不带一丝情感。 林枫猛地转头，望向真实的路口上空——那里只有扭曲的光线与空气，空无一物。 可橱窗倒影中的景象，却清晰得触目惊心！ 是这枚“安全层”符文的作用它不仅提供了隐匿，还赋予了他看穿表象、窥见部分“真实”侵蚀痕迹的能力还是说，这是他多次接触“牧者”力量后，自身感知发生的异变 “看那里！”林枫压低声音，指尖指向那布满灰尘的橱窗，语气急促。 秦教官顺着他的指引望去，当看清倒影中笼罩城市的暗紫色脉络，以及那只悬浮的巨眼虚影时，纵使他历经生死，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让他浑身发凉。 仅仅是倒影中的虚影，便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与浩瀚威压，仿佛面对的是一尊不可抗衡的天地主宰。 “它……一直都在看着。”秦教官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死寂。 此时，现实路口的空间扭曲愈发剧烈，空气中甚至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似玻璃不堪重负，即将碎裂。不能再犹豫了！ 林枫迅速判断方位，目光锁定旁边一条狭窄的小巷——巷口堆满了废弃的垃圾桶，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却暂时没有空间扰动的迹象。 “走这边，绕过去！” 他最后看了一眼橱窗倒影中那只漠然俯瞰的巨眼，拉着秦教官，毫不犹豫地钻进了那条阴暗潮湿、弥漫着腐臭的小巷。 血色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如墨，缓缓笼罩大地。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勾勒出繁华的轮廓。可在林枫与秦教官的感知中，这片璀璨之下，是无处不在、无声蔓延的疯狂与侵蚀。他们的逃亡之路，才刚刚启程，而前方的黑暗里，那只倒影中的“眼睛”，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方向，悄然锁定了两道奔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