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大卫·林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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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6年，夏末。 夜晚九点，洛杉矶市郊。 夏特蒙特庄园酒店的总统套房里，落地窗映照出城市的万千灯火，繁华得像一片倾倒在黑丝绒上的、流动的碎钻。 陆远挂断了和巴里斯坦的会议通话。他没有立刻行动，只是端着那杯威士忌，静静地站在窗前。 他的脑海里，那份由韩秀雅提供的情报，如同一个三维的沙盘，被拆解、重组。派拉蒙影业，激进的工会派系，隐藏在背后的资本……这些都是棋盘上可见的棋子。而真正的棋眼，往往在那些不被注意的角落。 大卫林奇。这个名字，像是沙盘上一颗蒙尘的、被遗忘在角落里的老兵。 他曾是道具师工会里说一不二的人物，一个从胶片时代走过来的、恪守着老派规矩和尊严的匠人领袖。但在数字特效和新资本的浪潮冲击下，他那一套关于“手艺”和“传统”的坚持，显得不合时宜，最终被那些更懂得利用资本规则的激进派，挤到了权力的边缘。 这样的人，有怨气，但不甘心。他们有威望，但失去了发声的渠道。他们鄙视新贵们的投机取巧，却又无力改变现状。 陆远笑了笑。他知道，要解开这个死结，需要的不是一把砸向所有人的锤子，而是一把能精准插入锁芯的钥匙。大卫林奇，就是那把钥匙。 “有时候，解决问题，需要一点仪式感。”陆远放下酒杯，拿起手机，对一直待命的秦岚下达了指令。 他没有让秦岚去准备现金或者律师团队，而是让她查一个地址。一家名叫“the chairmans corner”（主席之角）的雪茄吧。那是大卫林奇每周二和周五晚上，雷打不动会去的地方。一个只招待熟客的、停留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的老派会所。 陆远换下居家服，穿上了一套剪裁合体的、深灰色的手工西装。他没有打领带，只是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在正式与写意之间，取得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这不是一场商业谈判，而是一次拜访。一次来自新时代的“篡位者”，对旧时代“守门人”的、心照不宣的拜访。 夜晚十点半。 秦岚驾驶的黑色迈巴赫，平稳地停在了一条僻静街道的拐角处。 “主席之角”雪茄吧没有招牌，只有一个小小的、黄铜制成的雪茄烟标，镶嵌在厚重的橡木门上。从外面看，更像是一个私人住宅。 “我在这里等你。”秦岚为他打开车门，声音一如既往的简洁。她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陆远点了点头，独自一人，走向那扇门。 他没有敲门。只是在门上，用指关节，富有节奏地，叩击了三下。 门内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仅供观察的小窗口被推开，一双审视的眼睛，从门后看来。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那双眼睛，微微颔首。 门轴发出沉重的、吱呀的声响，门被从里面拉开了一道缝。 一股浓郁的、混合着古巴雪茄烟草、陈年皮革和高级威士忌的复杂气味，扑面而来。 陆远侧身走了进去。 酒吧内部的光线很暗，几乎所有的光源，都来自那些散落在各个角落的、古典的台灯。厚重的红色天鹅绒窗帘，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爵士乐，和客人们低声交谈的声音。 这里的客人不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衣着考究的白人男性。他们陷在宽大的皮质沙发里，指间夹着粗大的雪茄，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杯颜色深邃的烈酒。他们交谈，或者沉默，姿态都很放松。这里是他们的领地，一个不被新时代打扰的、安全的避难所。 陆远甫一进门，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太年轻了，也太陌生了。他的出现，像是一滴水，滴进了滚烫的油锅，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气氛却在瞬间，发生了改变。 一个穿着白色侍者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侍者，走了过来。 “晚上好，先生。这里是私人会所。”他的语气很客气，但眼神里带着明确的“请离开”的意味。 “我找林奇先生。”陆远说，“大卫林奇。” 侍者愣了一下。他打量着陆远，似乎在评估这个年轻人说出这个名字的分量。 “大卫正在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 “没关系，我等。”陆远说着，很自然地走向了吧台，在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酒保是一个同样上了年纪的、沉默寡言的男人。他用一块白布，擦拭着手中的古典杯，头也没抬。 “一杯麦卡伦25年。”陆远说。 酒保擦拭杯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陆远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从身后酒柜最高的一层，取下了一瓶标签已经有些泛黄的威士忌，倒了纯饮的一杯，推到陆远面前。 陆远端起酒杯，没有喝，只是看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昏暗的灯光下，摇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酒吧里的气氛，诡异而压抑。那些老客们，不再交谈，只是默默地抽着雪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 终于，最里面那个被巨大绿色植物隔开的、最隐秘的卡座里，走出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身形魁梧的老人。他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格纹西装马甲，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法式衬衫。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依然锐利，像是一头即使年迈、也依然保持着警惕的狮子。 他就是大卫林奇。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在了吧台前的陆远身上。 他没有走过来，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陆远。 陆远也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他端起酒杯，隔空向大卫林奇致意，然后将杯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做完这一切，他放下杯子，留下几张百元美钞作为酒钱，然后站起身，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他似乎，真的只是来喝一杯酒。 这出人意料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大卫林奇。 就在陆远的手，即将要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时。 “等等。” 大卫林奇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沙哑，但中气十足。 陆远停下脚步，转过身。 “我好像，并不认识你，年轻人。”大卫林奇说，他缓缓地，向陆远走了过来。 “现在认识了。”陆远笑了笑，“我叫陆远，神话娱乐的老板，《无限的回响》的投资人。” 他坦然地报上了自己的身份。这个名字，此刻在好莱坞，几乎无人不知。 大卫林奇的瞳孔，微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他身后的那些老家伙们，也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