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来自物理学的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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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牧辰的意识本能地想要去理解这个光怪陆离的感官世界。 试图将那无数个同时涌入思维，来自于不同身体的感官信息重新组织、拼接成。 可惜，人类那沿用许久，基于三维空间感知和单一视角的传统认知框架，根本就无法有效地处理和容纳这种来自于复数信息源的海量感官数据。 白牧辰的意识在短时间内也根本构造不出任何能够有效处理这些数据的全新软件或算法。 于是，在一种近乎本能的路径依赖之下，白牧辰的意识只能选择以一种最为粗暴和原始的方式，将所有那些来自于不同眼睛的视觉信息，简单地叠加和糅合成一团。 试图以此来强行塑造出一个统一的，但实际上却充满了扭曲、模糊、和自相矛盾的怪诞视觉世界。 “嗯啊……” 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烈疼痛贯穿了白牧辰那根连接着所有身体的思维长链。 随之一同席卷而来的还有一种源自于大脑深处，仿佛要将整个头颅都彻底烧融的恐怖燥热感。 “啊啊啊——！” 远行号星舰的各个角落之中，所有那些被强行连接到心灵网络之中的白牧辰身体，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了一声声凄厉而痛苦的哀嚎，并彻底陷入了失控的状态。 她们本能地用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剧烈地颤抖、抽搐。 四肢完全不受控制地胡乱挥舞，如同溺水之人般在原地疯狂地挣扎、翻滚。 有的身体因为失去了平衡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着，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 有的身体则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通道和房间内到处横冲直撞，将沿途的各种物品撞得东倒西歪。 哪一个……我现在应该控制哪一个身体 我现在……我正在控制的……又是哪一个身体 我看到的……这混乱不堪的画面……究竟是来自于哪一个身体的眼睛 我……我到底……在用哪一颗大脑……进行思考啊啊啊！ 星舰γ环的微缩都市街道上。 一位白牧辰正捂着自己那仿佛要裂开一般的脑袋，脚步踉踉跄跄地向前胡乱走去。 她根本就不想控制这具身体向前移动，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控制这具身体向前移动。 因为白牧辰现在的思维是唯一的，但却又同时存在于数百颗大脑之中，可她偏偏无法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一心百用。 白牧辰可以看到前方那段通往下层街道的漫长楼梯。 白牧辰不止能看到前方那段通往下层街道的漫长楼梯。 在在各种混乱的感官与思维中，白牧辰的大脑无法正确处理楼梯的存在，于是命令身体径直走了过去。 一脚踩空。 这具身体便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直接从那段漫长的台阶上骨碌碌地滚落了下去…… 类似这样因为感官错乱和思维失控而导致的意外事故，在同一时间，在远行号星舰的各个区域，不断地在不同的白牧辰身体之上发生着。 终于，伴随着那股源自于颅骨最深处，仿佛要将整个大脑都彻底烧毁的恐怖炽热感达到了顶点。 白牧辰彻底昏死过去，所有身体的意识同时陷入黑暗。 这一切都发生在数分钟的时间里。 …… 当白牧辰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静静地躺在一张柔软而舒适的病床上。 纯白色的天花板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刺眼，脑袋里也传来一阵阵如同被重锤敲击般的剧烈疼痛，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启明星把她带回来的。 作为一个高度自动化的星舰，远行号上各种功能的智能机器人数量不少。 在发现白牧辰所有身体出问题后，接到指令的机器人就把散落在各个角落的白牧辰身体都搬运回医院。 所幸抢救及时，除了个别倒霉蛋，大部分都还能正常使用。 白牧辰有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纷乱的思绪如同退潮后的海滩般，逐渐变得清晰和平静下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反应过来之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疼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兰道尔原理……”白牧辰用一种有些虚弱和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吐出了这个在信息物理学领域中至关重要的名词。 兰道尔原理，由着名物理学家罗尔夫兰道尔在1961年首次提出。 其核心思想可以被概括为——任何一个在逻辑上不可逆的计算过程，都必然会导致其所处的物理系统的热力学熵值增加。 并且在这个过程中，系统至少会以热量的形式，向周围的环境中耗散掉一个与所处理信息量相关的最小限度的能量。 简单来说，兰道尔原理用一句更通俗易懂的话来概括就是——擦除或改写信息，是有其固有的能量代价的。 既然对信息进行擦除或改写操作需要消耗能量，那么根据能量守恒定律，这部分被消耗掉的能量最终必然会以某种形式转化并释放出来，其中最主要的形式便是废热。 而当需要对海量的信息进行高频率大规模的擦除或改写操作时，其所产生的累积废热量将会达到一个极其恐怖的程度。 显而易见，自己之前那种试图将所有身体的大脑都连接到同一个心灵网络，并让它们进行实时、同步、无延迟的信息交换的鲁莽行为。 完全就是在进行一场规模极大，频率极高的信息擦除与改写操作。 这个过程中所产生的废热极其庞大，几乎是瞬间就超出了白牧辰那颗普通人类大脑所能承受的生理极限，差一点就把她所有的脑袋都给当场烧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