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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由远及近,如滚雷般传来。 关墙下的许翰停下脚步,眯着眼睛望向烟尘滚滚的官道。 关墙上的神机营士兵们也纷纷探出头来,当他们看清那面迎风招展的黑色“李”字大旗时,整个关墙上顿时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将军回来了!” “是将军回来了!” 士兵们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崇敬和狂热,那是一种看到主心骨,看到信仰归来时的激动。 许翰听着耳边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从这声音里,听出了一种让他极度不舒服的东西。 这支军队似乎只认那个叫李锐的将军,而对朝廷,对官家,却缺乏敬畏之心。 这不就是藩镇吗这不就是武夫乱国的征兆吗 许翰的心里,对李锐的警惕和敌意,瞬间提升到了顶点。 很快,李锐率领的亲卫营便抵达了关下。 “轰隆隆——” 沉重的吊桥缓缓放下,紧闭的关门也随之打开。 李锐一身黑色戎装,骑在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上,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缓缓从关门内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关下那个穿着文官服饰,脸色铁青的中年人身上。 此人约莫四十来岁,面容清瘦,留着一部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山羊胡,眼神锐利,浑身都透着一股子读书人的清高和执拗。 不用问,这肯定就是许翰了。 李锐没有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开口问道:“阁下便是从汴梁来的许大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久经沙场的沉稳和威严,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重了几分。 许翰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昂起头,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马上的李锐。 这就是那个阵斩粘罕,光复雁门关,搅动了整个大宋朝堂风云的李锐 看起来很年轻,最多不过二十出头。 面容十分英俊,且棱角分明,一双眼睛深邃得像古井,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最让许翰心惊的,是李锐身上那股子气势。 那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真正的铁血煞气。 仅仅是被他看着,许翰就感觉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仿佛被一头猛虎盯上了一般。 “本官许翰,奉官家之命,出任河东路宣抚副使,兼军前转运使,前来协助李将军处理军务。” 许翰挺直了腰杆,一字一句地说道,刻意在“协助”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他在提醒李锐,他是朝廷派来的上官,不是来给你当属下的。 “哦,原来是许大人。”李锐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旧平淡,“许大人一路辛苦了。” 说完,他便调转马头,似乎准备直接进关。 就这 许翰彻底愣住了。 没有下马行礼,没有嘘寒问暖,甚至连一句客套的场面话都没有多说。 这哪里是下级迎接上官这分明就是上位者在敷衍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站住!”许翰终于忍不住了,厉声喝道。 李锐勒住战马,回过头,眉毛一挑:“许大人还有事” “李锐!”许翰气得直呼其名,“本官乃朝廷钦差,你为何不下马行礼” “你眼里还有没有朝廷法度还有没有君臣之别” 他这一声怒喝,中气十足,把周围的亲卫和他的随从都吓了一跳。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锐身上。 只见李锐笑了。 他看着气急败坏的许翰,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慢悠悠地说道:“许大人,你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 “本将军乃武功大夫、镇国军节度使、河东路兵马副总管,爵封开国县侯。” “而你,只是一个从七品的承奉郎,临时加了个宣抚副使的差遣。” “论官阶,我比你高。” “论爵位,我比你高。” “论实权,这河东路北部,我说了算。” “你让我给你下马行礼你配吗” 李锐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许翰的心上。 许翰被噎得满脸通红,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他去审视的边军小卒了。 大宋朝廷为了拉拢他,亲口封下了节度使、副总管! 虽然节度使是遥领,但官阶摆在那里。 他一个从七品的文官,在正二品的节度使面前,的确什么都不是。 可……可他是文官啊!他是代表官家来的啊! 大宋立国以来,重文抑武,文官天然就比武官高一头。 什么时候,一个武夫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羞辱一个朝廷命官了 “你……你强词夺理!”许翰憋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句话,“本官代表的是官家!你对本官不敬,就是对官家不敬!” “对官家不敬”李锐脸上的笑容更盛了,“许大人,你这顶帽子扣得可真大啊。” “我李锐在滹沱河边,为大宋血战金狗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神机营将士,用命夺回雁门关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李锐斩了粘罕的狗头,派人送到汴梁,为官家,为大宋挣回天大的颜面时,你许大人又在干什么” “是在朝堂上,跟着白相爷他们,一起弹劾我拥兵自重,还是在琢磨着怎么来我这里摘桃子” 李锐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 “我为国流血,为君分忧,这叫忠!” “你一个寸功未立的腐儒,跑来我这军国重地,对我颐指气使,横加指责,这叫什么这叫奸!” “你……”许翰被李锐一番话骂得狗血淋头,气血上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力反驳。 因为李锐说的,都是事实! 他的功劳,是实打实的!是用无数金狗的尸体堆出来的! 而他许翰,除了读了几年圣贤书,在朝堂上动动嘴皮子,确实什么都没干过。 “黑山虎!”李锐不再理会摇摇欲坠的许翰,对着一旁黑山虎喊道。 “末将在!”黑山虎一个激灵,赶紧躬身应道。 “给许大人和他的随从安排住处,要最好的院子,好酒好肉,给我伺候周到了!” “记住,许大人是客,是贵客!他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玩什么,只要我们雁门关有的,都满足他!” “但是,”李锐话锋一转,声音冷了下来,“军营重地,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 “许大人要是想到处逛逛,也得先跟我打报告,我批准了才行。” “听明白了吗” “末将明白!”黑山虎朗声回答道。 将军这哪里是优待啊,这分明就是变相的软禁! “许大人,”李锐最后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许翰,淡淡地说道,“本将军军务繁忙,就不奉陪了。” “你先好生歇着,有什么事,等我忙完了再说。” 说完,他不再停留,双腿一夹马腹,带着亲卫营,浩浩荡荡地驶入了雁门关。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下马。 只留下许翰一个人,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孤零零地站在关外,任由冰冷的寒风,吹透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心。 这李锐态度如此跋扈,他这一趟恐怕难以完成官家交托给他的重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