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日志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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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谷的黎明来得极其缓慢。 天色从墨黑转为深灰，再转为铅灰，整个过程用了将近两个小时。没有日出，因为浓雾把太阳完全挡住了，只有一点点惨白的光从雾层上方透下来，勉强让人能看清周围十米内的景物。 石洞里，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堆暗红的灰烬。王胖子第一个醒来，打了个巨大的哈欠，结果吸进一口冷空气，呛得直咳嗽。 “这鬼地方连空气都跟冰碴子似的。”他嘟囔着，搓了搓手臂，开始翻找背包里还有没有吃的。 其他人陆续醒来。 黑瞎子还保持着盘腿的姿势，眼睛闭着，但解雨臣一有动静，他就立刻睁开眼。“怎么样” 解雨臣活动了一下左臂。那些淡金色的纹路在晨光下几乎看不见，但皮肤下能感觉到细微的能量流动。“好多了。你呢” 黑瞎子抬起右臂。裂纹已经愈合了八成，只剩下手腕到手掌这一段还有些细密的纹路，但颜色很淡，像是快要消退的瘀青。他试着握拳，五指能完全合拢，虽然还有点僵硬。 “看来死不了。”他咧嘴笑。 另一边，吴邪正小心翼翼地给张起灵换药。昨晚包扎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拆开时，吴邪倒吸一口凉气——那道掌心的伤口边缘已经开始溃烂，呈现不正常的青黑色。 “感染了”霍秀秀凑过来看。 “不像是普通感染。”林鸢蹲下，用匕首尖轻轻刮了一点伤口边缘的组织，放在鼻尖闻了闻，“有蚀能残留。昨天施展‘血长城’时，屏障吸收了太多污染能量，一部分反噬到他体内了。”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吴邪替他清理伤口。他的脸色比昨晚更苍白，但眼神还是稳的。 “得净化。”黑瞎子走过来，左手按在张起灵的肩膀上，“用我的本源。” “你行吗”解雨臣问，“昨晚才刚用过一次。” “不行也得行。”黑瞎子说得很干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哥的手废了。” 张起灵抬眼看他，两人对视了几秒。 “多谢。”张起灵说。 “客气啥。”黑瞎子笑，左手已经按在张起灵左手的伤口上。 这一次过程比昨晚顺利得多。或许是琥珀碎片重组带来的稳定性，又或许是黑瞎子对蚀之本源的控制力增强了，只用了不到十分钟，伤口里的青黑色就被完全吸出，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这能力也太好用了。”王胖子看得眼热，“黑爷，要不你也给我治治腰老毛病了，阴雨天就疼……” “滚蛋。”黑瞎子笑骂，“我这又不是按摩店。” 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 霍秀秀在整理装备时，突然“咦”了一声。她从自己的背包夹层里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表面锈迹斑斑，但边缘有精细的雕花。 “这是……昨天在青铜殿通道里，陈熵的尸体化灰时，我顺手捡的。”她有点不好意思，“当时觉得可能有用，就塞包里了。” 林鸢接过盒子，仔细看了看雕花。“守钥人的制式……但这是三百年前的款式了。陈熵怎么会有这个” 她尝试打开盒子，但盒盖锁死了，没有任何缝隙或按钮。盒子六面都蚀刻着复杂的星图，那些星图在晨光下微微反光，像是活的一样。 “给我看看。”黑瞎子说。 盒子到他手里的瞬间，异变发生了。 他右臂上即将消退的暗金色纹路突然亮了一下，很微弱，但清晰可见。同时，盒子表面的星图开始缓慢旋转，像被唤醒的密码锁。 咔嚓。 盒盖自动弹开一条缝。 盒子里没有宝物，只有一叠泛黄的纸。 不是普通的纸，而是某种动物的皮鞣制而成，薄如蝉翼却坚韧异常。纸上用暗红色的墨迹写满了字，字迹工整到近乎刻板，但有些地方有明显的颤抖和涂改，像是写字的人情绪极不稳定。 “是陈熵的实验日志。”林鸢抽出最上面一张，快速浏览，“日期……从十年前开始。” 众人围拢过来。 霍秀秀用仪器给每张纸做了扫描和备份，然后由林鸢逐张解读。随着阅读深入，石洞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 日志的前半部分，记录的是陈熵和叶晚晴的相遇。 【天启七年三月初九，晴。于昆仑山脚遇一女子，名叶晚晴。彼时她正被蚀能初染，左臂已有晶化迹象，却不慌不忙，于溪边浣纱。我问她不怕死么她笑答：生死有命，但命由己造。此女非常人。】 【天启七年五月十七，雨。晚晴病重，蚀能已侵心脉。我翻遍古籍，得一偏方：以同源之力引之，或可暂缓。然同源之力何在思及守钥人秘传，蚀之本源散落天地，唯昆仑地脉深处或有残存。明日启程。】 【天启七年七月廿三，阴。入死亡谷三日，遇规则乱流，险些丧命。然晚晴等不得。我需更快……】 日志到这里，笔迹开始变得潦草。 中间缺了很多页，像是被人刻意撕掉了。再出现的记录，已经是三年后。 【永历元年正月十五，雪。晚晴沉睡第三百日。蚀能已封于琥珀，但她再也醒不来了。守钥人长老言：唯归源之窗可逆规则，重塑生死。然窗之开启，需三钥合一：星盘、密文、本源。星盘在九门，密文在守钥人叛徒手中，本源……在晚晴体内。】 【永历元年六月初八，雷雨。寻得叛徒，得密文。代价：三名弟子之命。晚晴，若你知我为此杀人，定会恨我。但若能救你，恨我也无妨。】 【永历三年九月初三，晴。首次尝试人造‘源眼’，失败。实验体七号失控，蚀化后屠半村。我亲手了结它时，想起晚晴曾说：人命非草芥。我已成魔。】 日志越往后，字迹越疯狂。 涂改越来越多，有些句子被反复划掉又重写，有些页面上有干涸的血迹和泪痕。陈熵的精神状态明显在崩溃边缘，但他执念未减分毫。 直到最后几页。 【永历九年十一月十一，大雾。终于等到九门集齐星盘。据探子报，吴山居近日异动频繁，星盘已亮。时机将至。】 【永历九年十一月廿七，阴。‘影门’残部来投，言可助我擒拿‘源眼’宿主。许之。虽与虎谋皮，但顾不得了。】 【永历九年十二月初三，小雪。晚晴，明日我便启程去青铜殿。若此去不回……也好，黄泉路上，我走快些，或许还能追上你。】 日志到此为止。 最后一张纸的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字，像是临时添上去的： 【若见晚晴印记，告诉她：我后悔了。不是后悔爱你，是后悔用错了方式。】 石洞里久久沉默。 “所以陈熵做这一切……”吴邪先开口，声音有点哑，“真的只是为了救他妻子” “开始是。”林鸢放下最后一张纸，“但后来，他杀的人太多，造的孽太重，已经回不了头了。救叶晚晴成了他活着的唯一理由，为了这个理由，他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他自己。” “那归源之窗呢”霍秀秀问，“日志里提到‘逆规则，重塑生死’，是真的吗” “守钥人古籍确实有类似记载。”林鸢说，“但代价巨大。窗的开启需要消耗海量能量，那些能量从哪里来陈熵的计划是用死亡谷的地脉，再加上……活人献祭。” 她指向日志中间被撕掉的那几页的位置。 “我怀疑，那些页上记录的是他计算出的献祭规模。青铜殿墙壁上的上千只眼睛，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王胖子打了个寒颤：“你的意思是，如果真让他打开了窗——” “死亡谷周边百里，所有生命都会成为燃料。”林鸢说得很平静，但话里的内容让人不寒而栗，“包括我们。” 又一阵沉默。 黑瞎子突然站起来，走到石洞口，看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雾。 “但他已经死了。”他说，“窗应该开不了了吧” “按理说是。”林鸢也站起来，“但日志最后一页的日期是十二月初三，而现在是十二月十一。这八天里，陈熵在青铜殿做了什么，我们不知道。而且……” 她顿了顿，看向黑瞎子手中的琥珀碎片。 “叶晚晴的印记说，琥珀里的本源是‘保险’。如果陈熵真的失败了，就用它结束一切。这句话，我一直没完全理解。” 解雨臣走到黑瞎子身边，和他并肩看着外面的雾。 “或许，”他说，“窗已经开了，只是我们没看见。” 话音刚落，霍秀秀的仪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能量读数飙升！”霍秀秀盯着屏幕，“不是一点，是整个死亡谷的能量场都在剧烈波动！就像……就像一锅水要烧开了！” 众人冲到洞口。 外面的雾正在发生诡异的变化。原本均匀的灰白色雾气开始分层，上层颜色变浅，下层颜色加深，中间形成一道明显的分界线。更诡异的是，雾气开始旋转，以某个看不见的点为中心，形成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隐约有光透出来。 不是阳光，而是某种幽蓝色的、冰冷的光。 “那是……”吴邪眯起眼。 “青铜殿的方向。”张起灵说得很肯定。 林鸢脸色煞白：“他成功了……至少成功了一部分。归源之窗正在预热。等能量积累到临界点，窗就会真正打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王胖子问，“跑” “跑不掉了。”霍秀秀指着仪器，“能量场已经覆盖整个死亡谷，我们被困在里面了。强行冲出去，只会被规则乱流撕碎。” “那就只能进去了。”黑瞎子说。 所有人都看向他。 “窗要开，就让它开。”黑瞎子转身，看着众人，“但开的方式，得我们说了算。叶晚晴把本源留作‘保险’，肯定有她的用意。我们去找出来。” “怎么找”吴邪问。 黑瞎子举起手中的琥珀碎片。三块碎片此刻正微微震动，边缘的金色纹路发出柔和的光，像是彼此在呼唤。 “它会带路。”黑瞎子说，“本源之间会互相感应。陈熵手里的那部分，应该还在青铜殿废墟里。我们找到它，或许就能知道叶晚晴到底想让我们做什么。” 解雨臣点头：“我同意。”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握紧了黑金古刀，用行动表态。 王胖子叹了口气：“得，胖爷我这条命算是彻底交代在昆仑山了。不过死之前，我得吃顿好的——谁还有压缩饼干” 没人理他。 众人开始快速整理装备。能用的武器不多：张起灵的黑金古刀、解雨臣的蝴蝶刀（只剩一把）、王胖子的工兵铲、林鸢的弩和净化箭、黑瞎子的……呃，他现在主要靠琥珀碎片和那只半废的右手。 吴邪把最后一点药品分给大家，霍秀秀调整仪器，尽量屏蔽能量干扰，保持基本通讯。 准备就绪时，已经是上午九点。 雾气的漩涡更明显了，那个幽蓝的光点已经扩大到拳头大小，像一只窥视人间的眼睛。 “出发。”张起灵率先踏出石洞。 九个人再次踏入浓雾。 这一次，路好走了许多——因为雾气在自动分开，形成一条清晰的通道，直通漩涡中心。通道两侧的雾气墙里，隐约能看到无数模糊的人影在晃动，像是在旁观，又像是在等待。 走了大约半小时，前方出现废墟。 青铜殿的残骸。 与其说是废墟，不如说是一堆被强行揉碎又胡乱堆砌的金属垃圾。 巨大的青铜构件扭曲变形，有的插进地面，有的半悬在空中，表面布满裂纹和熔化的痕迹。那些墙壁上的眼睛已经全部碎裂，只剩下空洞的眼窝，像一张张无声尖叫的脸。 中央平台倒是基本完好，只是倾斜了三十度。平台上，陈熵的长杖还插在那里，杖身已经断裂，只剩半截。 黑瞎子手中的琥珀碎片震动得更厉害了。 他循着感应，走向平台后方——那里有一块巨大的青铜板斜靠在废墟上，板子后面似乎有个空间。 张起灵先过去探查，确认没有危险后，招手让众人跟上。 青铜板后面，是一个小小的密室。 不，不是密室，更像是个……储藏室。 房间大约十平米，四壁都是金属架，架子上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里面浸泡着古怪的组织标本。房间中央有一张工作台，台上散落着图纸、工具，还有—— 一个水晶棺。 棺内躺着一个女人。 叶晚晴。 或者说，是叶晚晴的身体。 她看起来就像睡着了，面容安详，皮肤甚至还有血色。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的身体是半透明的，内部流动着暗金色的光——那是蚀之本源在维持她的“存在”。 而在水晶棺旁的工作台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笔记。 笔记的最后一页，写着一行字： 【若有人至此，见吾身，当知窗已半开。陈熵执念太深，以身为钥，强启归源。然窗之全开，需三钥共鸣。星盘、密文已就位，唯缺本源完全体。】 【吾之本源散为三：一在琥珀，一在吾身，一在……】 后面的字被血迹模糊了。 黑瞎子走到水晶棺前，琥珀碎片突然挣脱他的手，悬浮到棺椁上方。碎片开始高速旋转，暗金色的光芒如雨般洒下，落在叶晚晴的身体上。 她的眼皮，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