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午夜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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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结束后，神宫寺凪连每天都有的下午茶都没吃，立刻动身，乘坐垂直起降运输机，在夜色和风雪中赶往位于北海道宗谷丘陵深处的秘密收容中心。 寒风与雪花呼啸掠过连绵的枯草山丘， 那有sta在日本最偏远、安保等级最高的站点，并非建于地下，而是巧妙隐藏在人迹罕至的废弃矿脉深处，利用天然的地质结构作为屏障。 代表日本最新科技成果的三菱战斗机降落在伪装成山体裂缝的平台上，五名持枪护卫的紧跟中，神宫寺凪裹紧军大衣，头顶凛冽寒风，快步走入通往地下的重型升降梯，几人军靴咔哒响，有些急促。 深度下降，逐渐要抵达矿脉最深处的隔离门，金属墙壁被奇异材质所取代——那不再是冰冷合金，而是温润、带有微弱脉动感的、似肉非肉的建材。 墙壁偶尔浮现出类似血管的纹路，又或是镶嵌闭目眼睑般的结构，墙壁色泽糊成了一团不规则的白灰，带点肉色和古网构造，『午夜第七章』力量对周围环境的“畸变同化”，sta已放弃修复，转而将其视为收容状态的直观指标。 穿过由活体血肉与机械混合构成、会自动识别并为他开启的闸门，神宫寺凪来到了收容区域的核心，而那些护卫则是齐刷刷停在后面，不再向前走动。 最后一道闸门打开，不同于外界严寒的、微弱腥甜和腐朽气息的暖风扑面而来。 门后景象足以让任何未经心理建设的普通人精神崩溃，冰冷合金墙壁和混凝土地面覆着似肉非肉的暗红。 天花板垂落下类似藤蔓或神经束的结构，苍白辉光，照亮这20平米的诡异空间，细看之下这不像个收容间，更像某个巨大活体的内脏。 房间中央是由柔软阴影和凝固月光构筑的巢，相对干净、由硬化阴影凝聚而成的平台，蚏神筱就环抱双膝蜷缩在那，墨黑长发披散，点缀其间的金屑在昏暗中发出微光，异色双瞳在神宫寺凪进入瞬间便望过来，那眼神如同懵懂幼兽，纯粹而直接。 凪…是你… 蚏神筱发出细微的依赖声音，房间内壁那些模糊的建材似乎也随这股情绪轻轻脉动了几下，她似乎想站起来，但又有些犹豫，只是歪了歪头。 是了。 神宫寺凪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步子谨慎，避开那些蠕动部分，走到她身边，像过去五年常做的那样，席地而坐，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平和：筱，我来了，这段时间有好好听话吗。 嗯，我没有出去。 蚏神筱说话时，几乎是本能地，急切的扑过来，神宫寺凪下意识张开手臂。 “又软又硬”的触感便撞入怀中，说“软”，是因她扑来动作是孩童特有的毫不设防，纤细手臂环住他脖颈的力度轻柔而自然，长发拂过两者脸颊，说“硬”，则是切实体感，看似纤细轻盈的孩童躯体，实际重量远超视觉判断，撞来时带沉甸份量，仿佛拥有生命，某种未知玉石与金属雕琢而成的艺术品。 肌肤触感也不是人类温软，是细腻、微凉且带着微妙韧性的质地，隔那身黑白简约的服饰，也能清晰感受到其下蕴含的、与外表截然不同的坚实。 三秒后，蚏神筱松开两臂，身子向后一退，重新端端正正地坐好。 是好孩子…对不起，最近我忙。 神宫寺凪喃喃道，手臂还维持半环抱姿势，怀中触感余韵尚未消散，看着眼前恢复安静的小女孩，一股怜爱、愧疚与沉重利用感的酸涩，涌上心头，几乎窒息。 仍然清晰记得六年前，2006年，自己带领探险队去亚马逊雨季的丛林里调查异常，于丛林深处第一次发现筱的场景，当他们在跨越某条泥泞小河时，看到岸边枯叶上爬满了成人手臂粗的秘鲁巨人蜈蚣，这些外貌可怖的猎食者身体呈深红褐至黑褐，足有几十条，也正是这处异常，让一名对节肢动物深有研究的老队员停留。 附近有几棵与动物、甚至部分当地人残骸融合成的“肉体树”，寂静而恐怖，那时还是深夜，能在这种情况下行动的人便是百里挑一的艺高人胆大。 探照灯照亮了一团由银灰丝线编织成的“茧”，神宫寺凪示意队员戒备，自己缓步上前，拿把军刀，谨慎的将丝线拨开… 大树下，茧内，浑身不着丝缕的蚏神筱被动作打断了睡眠，睁开那双纯净的异瞳，左眼是纯粹月白，右眼是深邃的夜空蓝，其中好似有星子与月影在缓慢流转，茫然地看向闯入的探险队。 她四肢覆盖的浅黄纹路并非“装饰”，而是如同活物般攀附在肌肤，胸口月牙印记微微凸起，像块凝萃了千万年月光的玉髓；白皙的身体是近乎玉石的质感，展现给众人的，没丝毫世俗认知里“赤裸”的情色，只有“自然造物极致纯粹”的震撼。 凪没有触发攻击，有很大运气元素，主要因为是在她接近正常苏醒时期出现的，还是她见到的第一个没有立刻做出攻击举动，反而试图安抚她的“灵长类动物”… 从那以后，筱被带离了原始丛林，被进行一系列测量，部落土着们在失去十余名同胞，经过sta特遣医生的心理治疗后重归日常，把那件事逐步淡忘。 依赖和信任，便在筱和凪之间日渐建立了起来，是sta能够收容这位强大替身使者的基石。 明天…… 神宫寺凪斟酌着词语，他知道对她不能有太多复杂的解释，只能陈述最简单事实，我带你离开这，去一个……更开阔的地方。你会见到另一人。 筱歪了歪头，左眼流过明黄流光：外面像……以前一样 所指的是早期神宫寺带她进行适应性散步的经历，那些经历通常短暂且需要严密监控。 嗯，像以前一样。 神宫寺凪勉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头发，再拂过她发梢的星屑装饰，那个人……她可能想和你玩，或者……带你去看别的月光。 无法说出“移交”、“利用”或“对付”这样的词，在这个自己亲手从远古遗迹中带出来的、视他为唯一依靠的硅基女孩面前，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愧疚和卑劣。知道自己正在利用这份绝对的信任，将她引导向一场危险遭遇战，要面对的敌人会比以往强大，狡猾的多… 以前看是什么… 筱似乎察觉到了他情绪中细微波澜，便伸出冰凉小手，抓住了神宫寺凪想要收回的手指。 凪不开心 她直觉敏锐，又无法理解人类复杂的情感纠葛。 神宫寺凪心中一痛，反握住她手。 没有… 他撒谎道，声音干涩，只是……明天你要听话，好吗无论发生什么，记得……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月光是宁静的，但它也会保护自己，察觉到不对劲再使用替身。 都沉默了几秒，筱似懂非懂地点头，将他手贴住自己脸颊，依赖地蹭了蹭：就听你的，信任。 看着女孩全然信任的模样，神宫寺凪有些不知所措，心想，明天无论是哪种结果，似乎都背离了他最初将她带离亚马逊、希望能理解和保护她的初衷。 随后在这又陪伴了筱一会儿，还拿出了几颗她喜欢玩的玻璃珠，直到助理通过加密通讯催促他返回进行最终行动部署，神宫寺凪深吸一口气，轻抽回手。 好好休息，筱。明天……我来接你。 神宫寺凪几乎是逃离地转身出去，不敢再看她那纯净却又蕴含无尽混沌的眼，不敢回头再看蜷缩在阴影中用手指来回戳动弹珠的稚嫩身影，合金闸门合拢，将那依赖他的“孩子”重新封存于内。 在士兵陪同下逐渐走出升降梯，神宫寺凪背靠冰冷金属门，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入掌心，现在每步都踩在道德荆棘之上，为了组织存续，为对抗更威胁，他正亲手玷污一份纯粹信任。 相隔千里之外，塞班岛市中心的某栋大厦里，迪希可艾尔文躺在床上，全身裹着印有二进制代码图案的蓝灰薄毯，环绕床沿的曲面显示屏用低亮度的光显示她已进入正常深度睡眠。 只不过，这次依然没有做过好梦，墨蓝与亮蓝交错的短发被汗水濡湿，紧闭的眼皮颤动起来。 数据流扭曲了，屏幕里所有的0和1都融化成粘稠的暗红肉糜与脓包，止不住滴落，房间失去棱角，像融蜡一样蠕动，覆盖起血管网络，地板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仿佛踩在巨兽腔室内壁里。 场景无缝切换，悉尼歌剧院洁白屋顶被增生出的、如扭曲树根般的异端包围，发出类似风穿过空洞颅骨的呜咽。 海港大桥的钢铁骨架与融合起来的汽车、行人残骸交织，变成横跨港口的、滴落粘液的血肉拱门。 没有惨叫，只有低沉的、万物都在被强行糅合的湿滑挤压声。 视野中央站个娇小身影，墨黑长发在无形气流中舞动，发间金屑如濒死星辰最后闪光，赤脚下蔓延开来深紫近黑的混沌，钢铁、玻璃、混凝土、人体……失去界限，强制性融合、畸变。 无数震旦纪古生物般的轮廓愈发清晰，是『午夜第七章』，躯干形似奇虾与欧巴宾海蝎、提丰怪物的结合，身体两侧遍布怪诞虫的尖刺，甲壳镶嵌各种埃未知原始生物的诡异浮雕，节肢是翻滚的阴影触须，全身遍布发红肉膜，发出粘腻哀鸣。 公交站牌长出牙齿，无声开合；自动售货机表面浮现出几张痛苦人脸，玻璃后面不再是商品，是凝固绝望的眼珠；柏油马路如肠子蠕动，将上面一切吸收进去…… 思维陷入泥沼，代表“秩序”的代码在被无法理解的异常数据流删除、重写，整个世界都在变成增生的bug。 逻辑错误…失控…无法解析…终止进程！ 迪希可于梦中发出细弱呓语，惊醒，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一台过载的散热风扇在疯狂运转，下意识抱紧自己斜挎在身边的链条包，脚踝智能环发出急促光芒，响应她飙升的生理数据。 第37次相同模式的噩梦。自10月2日向教皇陛下提交‘蔚蓝网络’阶段性报告后，发生概率99.8%。 她低声自语，在通过陈述数据来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数据冰冷仍无法驱散噩梦带来的黏腻恐惧，万物界限抹除，归于无序之景，与她追求秩序的内心形成极端对立。 威胁等级最高，不可控，对新秩序构建构成终极风险，清除‘寒武’，非选项，乃必然。其存在本身，即为对‘秩序’的最大亵渎。 迪希可摸了摸自己左小腿的卡通蓝鲸纹身，这是为数不多的与温暖过去连接的印记。 最近噩梦是一次次强制性的风险演示，将她的忌惮和杀意推向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