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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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旭回到家中还未来得及用晚膳杨济就到了，两人聊了几句，下人们就开始摆饭了，柳旭招呼着表哥边吃边聊，可杨济的心思似乎不在这些酒菜上，吃了没几口，就追问起春雨的事来。
柳旭喝了半碗老鸭汤，抿了抿嘴唇，说道：“济表哥，我记得汐表哥是去年成的亲吧”
杨济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去年的五月十八，怎么了”
“我记得四舅妈五年前就给你定了一门婚事，好像是清波门桂花巷沈家的闺女，汐表哥都已经成亲了，你什么时候办事啊”
杨济张口结舌地愣了半晌，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好端端的你提这事干什么婚事嘛，还不都是长辈做主，哪里有我说话的份”
“哦，你还知道这些啊我还以为你把祖宗的规矩都丢到天边去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杨家祖训规定，四十无后方可纳妾，你现在还没娶亲呢，就想先收个姨娘”
“谁要纳妾谁要收姨娘你在说什么鬼话”
“你少装蒜，你要不是想纳妾，你老打听春雨干什么我都听说了，这大半年你动不动就往我这跑，一个月有大半月住在这，你什么时候这么勤快过还不是动了色心，想金屋藏娇”
杨济一听，立刻跳了起来，脸红脖子粗地嚷道：“这是谁在你面前乱嚼舌头真是好人难当！你以为我愿意往你这跑啊还不是要替你收拾这烂摊子。你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后面的事都得我替你挡着，别的不说，这一年大节小节的，我娘和祖母每次都给你准备一车又一车的东西，我要是不揽了差事送过来，你以为你能瞒多久”
这下轮到柳旭说不出话来了，她一直认为自己这个表哥是个没什么主见，整日吊儿郎当混日子的主，没想到这次竟为她花了这么多心思，这让她很是震惊，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些诧异但更多的是感动，那种被兄长呵护疼爱的感觉让她整颗心都是暖暖的，再想到刚才说的那些话柳旭不由地脸红起来，一时间场面变得颇为尴尬，杨济背过身去生着闷气，柳旭低头拨弄着调羹，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好像空气对着空气一样。
沉寂了一会，柳旭有些坐不住了，拿眼睛偷偷瞄着杨济，见他脸上依然带着怒色，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低声对着下人吩咐了几句，没多久那下人取来一个金丝楠木的小盒，上面雕着‘马上封侯’的花纹，将它递到柳旭手中。
柳旭故意轻咳出声，将那金丝楠木的盒子推到杨济面前，满面堆笑着说道：“济表哥，我知道你喜欢那些机关精巧的东西，这是我特意给你淘换来的，看看合不合心意”
杨济面无表情地瞟了柳旭一眼，随手掀开楠木盖子，只瞧了一眼，脸色立刻阴转晴，激动地将盒子里那块精致的鎏金嵌宝石的西洋怀表拿起来仔细把玩，口中忍不住啧啧称奇：“这东西整个杭州城也未见得有几块，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书院里有个富商家的公子，他家和广州的万家商行有生意往来，你也知道，万家商行是和洋人做生意的，所以，这种舶来品对他来说根本不稀罕，我跟他提了一次，他就让伙计给我留下了。”
杨济听完连连点头，赞道：“你这个朋友人还不错，值得交往，对了，只有这一块吗四哥他有没有”
“怎么会没有只不过那块外表没这么花哨，而是在里面用金刚石嵌了朵玉兰花，四表哥是个读书人的性子，讲究内敛低调，古朴雅致些可能更适合他。”
杨济一听，脸色又垮了下来，撇着嘴说道：“送他的就古朴雅致，精挑细选，给我的就花里胡哨，随便应付，真是同人不同命，连收个礼物都得沾别人的光，会读书就是不一样，像我这种肚子里没什么墨水的，活该捡别人剩下的。”
柳旭听见杨济这种酸溜溜的话，忍不住好笑，耐心解释道：“瞧你说的，什么叫捡别人剩下的，是你喜欢这种东西我才会留心，要说沾光四表哥还是沾了你的光呢，要不然我哪里会送他这个”
杨济哼了一声：“是啊，他们读书人就喜欢古玩字画，要不就是名家手稿，就我这种没学问的才喜欢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被人说成玩物丧志。”
柳旭见他没完没了，心里很是不耐，随即小脸一板，冷声问道：“那你是要还是不要啊不要拿过来。”
说完伸手去取，可却晚了一步，杨济抓起怀表牢牢护在怀里，一个箭步跳到了对面，隔着桌面对柳旭抱怨道：“你送都送了，哪有往回要的道理”
“你不是嫌弃吗你不是说上不得台面吗我拿回来扔得远远地，免得碍了您的眼。”
杨济一见柳旭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再胡闹了，陪着笑脸说道：“反正是给我了，碍不碍眼的就不劳表妹操心了。”
柳旭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呀，也就敢跟我这么胡闹，这要是在府上，板子早就挨上了。”
杨济哈哈一笑，刚才的不愉快就此揭过不提，随后柳旭仔细一问才明白，杨济这么好奇春雨，并不是自己动了色心，而是想给他的贴身跟班福海说媒。福海是家生子，父母都在杨家四房当差，老实本分，为人很是正派，福海从小跟在杨济身边，能说会道人又机灵，江老安人和四太太都很喜欢这孩子，说到前途，杨济现在已经开始学着做生意了，福海跟在他身边，自然也少不了历练，将来极有可能会独当一面，谋个掌柜之类的差事，若是春雨能嫁过去，也算是不错的归宿。
福海是怎么看上春雨的，柳旭一琢磨也就明白了大概，杨济隔三差五往这跑，福海自然来得也勤，她这个主人不在家，下人们自然过得轻松自在，两个人都是一般大的年纪，又都是主子身边的心腹，接触的机会又多，天长日久的没有感情也培养出感情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事是福海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柳旭不敢乱点鸳鸯谱，遂决定先去问问春雨的意思，若她自己也是这个心思，柳旭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第二天，柳旭将两个心腹丫头叫到身边，郑重其事地询问了一番她们俩的终身大事，女孩子脸皮薄，谁也不好意思把心里的想法说出口，不过柳旭从她们脸上露出来的娇羞和喜色，也大致猜出来她们对这两位人选心里是满意的。
古代的女人命运不能做主，结婚等于第二次投胎，能在婚姻当中得到丈夫的体贴和爱护，那一生便是幸福的。柳旭到这个世上见到的第一张面孔就是她们，陪伴最多的也是她们，对于她来说这两个女孩就是她的亲人，她从心里是希望她们幸福的，所以只要她们自已愿意，柳旭没有反对的理由，当即决定促成这两对姻缘，派人给她们的爹娘送了信，打算风风光光地将两个姑娘嫁出去。
由主家出面，事情进展得很快，两家老人都没有异议，于是在过年之前，就将婚事定了下来。几家人商议的结果是：李先生和夏荷在前，定在八月十五，由于李先生一直帮着柳旭管理期刊的一应事宜，吃住还都在府中，所以夏荷婚后就继续留在府里帮忙照应内院的大小事项；春雨和福海定在九月初九，婚后就随着福海进了杨家四房，虽然是新媳妇进门，可她从小跟着柳旭住在杨家，对杨家的规矩极为熟悉，在江老安人和四太太面前也是有脸面的人，因此心中也没有多少忐忑不安，反倒是像漂泊在外的孩子终于可以回家一般，心里有了期盼。
婚期定好，剩下的就是按照规矩三媒六聘一项项进行，柳旭为了两个姑娘嫁得体面，承担了所有嫁妆的费用，最初定了二十四抬，随后又各赏了一百两银子，十匹绸缎，三幅银头面，还叫来了锦澜祥的裁缝给她们做了四季衣裳、披风斗篷，大大小小能装下十几个箱笼，这一番光景直叫那些已经嫁了人的媳妇们羡慕不已，眼睛里满是嫉妒和羡慕。
临近年底又逢喜事，柳旭特意设了一桌宴席宴请李先生和福海，作陪的自然是表少爷杨济。面对柳旭的盛情款待，李先生还好，他与柳旭本就熟识又有师生情谊，与柳旭谈笑风生毫不怯场，可是福海就惨了，柳旭对他来说相当于半个主子，之前一直都是俯首行礼听命伺候的份，现如今竟然能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他心里紧张的程度不亚于坐在一个点燃的炮竹上，大冷天的竟被汗水打湿了衣裳。
杨济见状忍不住调侃了两句，说他以后必是被老婆管得死死的，只要春雨受一点委屈，自家这个表妹必定能将他扒皮抽筋。福海一听更加惶恐，指天指地地发誓将来肯定会好好待春雨，若是做不到就让菩萨把他变成个驮碑的老鳖，千年万载的受重压之苦，永世不得翻身。众人一听哄笑不止，直夸春雨命好，找了个会疼媳妇的男人。
菜上齐后，柳旭收敛了笑容，郑重其事地对着李先生和福海说道：“二位，今日我设下这桌酒席，一来是恭喜二位与我府中佳人喜结良缘，二来也是有一番话想叮嘱两位，春雨和夏荷与我年龄相仿，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乃至亲家人，我的身世，各位都已知晓，从小无父无母，自幼寄人篱下，多亏她二人不离不弃，忠心待我，今日虽是我府上丫鬟出嫁，可对我来说却是送走了两位知心姐妹，如此我恳请二位，看在我的薄面上日后能善待她二人，珍惜这一段姻缘。”
柳旭一番话说得恳切，李先生和福海一同站起身来，神情甚是恭谨地说道：“姑娘的心意我二人谨记心中，春雨和夏荷能遇到姑娘这样通情达理的主家，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姑娘放心好了，我和福海兄弟，虽没有什么大才大能，却也知道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日后虽不一定能给她们锦绣荣华，但必定能相扶相持，白首莫离。”
柳旭微微颔首，举起酒杯说道：“有先生这番话我也就放心了，请二位满饮此杯，日后我便当二位是自己人了。”
众人哈哈一笑，干了杯中佳酿，随后谈天说地，气氛又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