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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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旭跑出酒楼后凭着熟悉地形，甩开四老爷派出来抓她的人，绕了一圈又回到酒楼这里，躲在一旁的小巷子里观察着动静，等到看见杨济也跑出来时，立刻跟了上去，待走到僻静处时一把将他拉住，钻进了没人的弄堂里。
杨济看到突然冒出来的柳旭吓了一跳，刚要大叫，却被柳旭捂住了嘴，神情极为严肃地对他讲道：“别出声，先跟我走，有什么话到了地方再说。”
杨济只得点点头，跟着柳旭左转右转，像做贼似的穿梭于各种里弄和偏僻小路，直到进了柳旭租住的民宅之后，一直紧张的心情这时才舒缓下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四舅舅怎么会过来”
“哎呀，我也没想到，前些日子，我爹和几个同窗一起去嘉兴游湖，回来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拐了个弯，去了一趟平湖，结果就露馅了。”
“你不是一直帮我看着吗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这次真是大意了，我爹去嘉兴之后，我就去了趟明州，看了下那边的生意，原本算着能在我爹回来之前赶回来，结果就趁这个空档，我爹突然跑了去，家里也没个能应对的人，自然就瞒不住了。”
柳旭这时才明白这事完全是个意外，平日里她就怕外祖家起疑心，因此隔三差五的让下人捎些东西回去，或是时令蔬果，或是山珍河鲜，伪造一副自己还住在家里的假象，可是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就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忽让一切堆砌的谎言现了原形。
柳旭拍着额头长吁短叹，为现在的处境头疼不已，猛然间她想起件事来，随即大叫一声：“坏了，顾桐还在书院呢，万一让四舅舅碰见了，那可就麻烦了。”
当初是四舅舅考校了顾桐的功课才写的推荐信，那顾桐无疑就是帮凶，搞不好四舅舅还会误以为他才是主谋，柳旭是受了他的蛊惑才女扮男装混进了书院，这要是被四舅舅碰见或是向山长说些不该说的话，那顾桐的前程可就完了。
一想到这，柳旭心急如焚，拿了纸笔写了两张便签，让留守的下人送到书院，一张交给顾桐，让他赶紧离开书院到这里会合，大家好好商议一番，想个对策；另一张则是交给杨珞，在这个节骨眼上，能替她解决这个难题的，柳旭能想到并且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
当柳旭跟杨济愁眉苦脸商量着对策的时候，四老爷杨珖已经到了双鹤书院，向门房打听了一番，得知山长及众位授课先生都不在书院，不由蹙眉一叹：“来得还真不是时候。”
四老爷一时怅然若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走又舍不得走，留下来似乎也没什么用，犹豫不定之时，有人在身后突然喊了一声：“四哥”
四老爷侧身一看，竟是长房的七老爷杨珞，脸上诧异无比，问道：“老七你怎么在这里”
杨珞此时还未接到柳旭给他的消息，突然看见出现在书院门口的杨珖也是不知所措，不过眨眼功夫他就意识到了原因，猜测着是不是四房已经知道了消息，找上门来了那小丫头该怎么办
他上前两步冲着杨珖一拱手，温和地说道：“书院的山长张云卿与我是故交，我客居在此，有时也帮他管理些书院杂务，授课先生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也偶尔代几天课。”
四老爷一听旋即释然，微微点头，未等开口，又听杨珞问道：“四哥为何在此可是有什么事情不妨告诉小弟，也许能给四哥出出力。”
四老爷沉吟一番，靠近杨珞小声问道：“你可是来了一段时间了这里的学生你都熟吗”
杨珞点点头：“差不多吧，有些虽然叫不上名字，但是只要见过面我大概都能记得。”
“若是有学生家中有事，需要休学、退学的该怎么处理需不需要山长过问”
“那倒不至于，只要跟自己的授课老师讲一声，写个休学或是退学的声明就行了，不过退了学，三年之内是不能再进书院的。”
“那就好办了。”四老爷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换了张笑脸说道：“咱们哥俩有日子没见了，走，四哥请你吃酒，咱哥俩好好唠唠。”说完不待杨珞说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连推带拉上了车，一转眼又回到刚才的醉仙楼，叫了一桌酒菜，兄弟两个推杯换盏起来。
半壶老酒下肚，杨珞将酒杯放到一边，笑着问道：“四哥，你到底有什么事还是直接说吧，都是一家人，咱哥俩就别玩生意场上那一套了。”
四老爷摸着胡子讪讪一笑，说道：“老七，不瞒你说，我这还真有件事要你帮忙，我之前推荐了两个学生到你们书院就读，其中有一个吧我不想让他再读了，想把他带回去，你看看想个什么法子把这事遮掩过去。”
虽然四老爷没指名道姓，可杨珞一听就知道说的是谁，思索一番后直接问道：“四哥，你说的这个人是你们家的姻亲吧”
四老爷怔愣一瞬，旋即点头应道：“对，是你嫂嫂娘家的一个远房表亲，家里娇生惯养的，怕他在外面吃苦，准备在家里请个先生，让他在家里读书。”
杨珞微微一笑，又说道：“我没猜错的话，这孩子应该姓王”
“对，是姓王……”四老爷话一出口就察觉出了不妥，瞪着眼睛望向杨珞：“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知道，她出来读书根本就没跟家里商量，是偷偷跑出来的，四哥这次来是想把她带回去，而且是想不声不响地带回去。”
四老爷咽了口吐沫，脸色变得阴沉抑郁，问道：“你连这个都知道你还知道什么”
杨珞笑了笑，安抚道：“四哥，不瞒你说，那孩子一进书院我就觉察到了不对，还派人去平湖查探了一番才确定的身份，我当时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胆大，做出这番出人意料的举动，我也想派人回去送信，让你们把她接回去，可后来一想她性子这么野，即便这次把她带回去，下次让她得了空子说不定还得偷偷跑出来，万一再交几个不三不四的朋友，染上些恶习，那这辈子就毁了，如今在这里虽说于理不合，可毕竟是研习学问的地方，她就是想学坏也坏不到哪去，而且终日与诗书为伴，受圣人教诲，对她来讲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再退一步讲，不是还有我在这看着呢吗她就算捅出什么篓子，我也能替她善后，不让她吃了亏去。”
四老爷看着杨珞，神色有些不自在，低头喝了杯酒，不说话了。杨珞也不急，给四老爷又满上一杯，静静等着。片刻之后，四老爷仰头又将酒水一饮而尽，随后叹了口气，说道：“老七，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用不着再藏着掖着了。没错，那孩子就是我们四房的外甥女，她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混进书院，我也是前些日子偶然才得知，这才急匆匆地跑过来，想把她带回去。这孩子命苦，之前又出了那档子事，已经毁了声誉，要是再让别人知道她做出这般荒唐的事，只怕以后的路就更艰难了。”
四老爷说到此处，神情格外苦涩，抿了口酒怅然说道：“说到底是我们四房亏欠了这孩子，让她一个人流落在外，也没个依靠，这次我把她带回去给她找个好人家，早点把终身大事定下来，也算对得起她死去的父母了，要不然将来我都没脸去见我那妹夫。”
四房现在和长房已经是形同陌路了，四老爷本不愿将这不太光彩的事诉与外人听，尤其是长房的人，可对着七老爷杨珞这防备之心却是没那么强，究其原因还是当年他出面安抚了四房众人怨怒并且给了丫头一笔补偿。有些时候有些事很简单，讲的就是个公道人心，说来说去无外乎个‘理’字，你敬我一尺，我自然承你一份情。
杨珞安静地听着四老爷唠叨，一开始脸有点红，后来就绿了，他一直在逃避，不愿面对心中真实感觉，纵是心中渴望也不敢显露分毫，可当听到她马上就要嫁作他人妇时，那隐藏的情愫就像是一江春水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有了窒息的恐惧，若是任由让四房的人把小丫头接走那他必定会后悔终生。一想到这，杨珞坐不住了，心里盘算一阵，温声说道：“这丫头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我一直把她带在身边也是有这个打算。”
四老爷闻言眼睛一亮，问道：“你可是相中了什么人是不是这书院里的学生家世如何人品怎样那丫头知不知道”
杨珞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男方家里呢是书香门第，两个哥哥都在官场，他从小熟读诗书，学问很扎实，只是年龄比那丫头大几岁。”
“啊大几岁”四老爷原本听着有些欢喜，转瞬眉头就皱起来了。
“呃……大了十岁，不过年纪大些也有好处，行事稳重知道疼人。”
“十岁这也太大了他怎么现在才成亲那之前……”
“放心四哥，咱丫头嫁过去是实打实的正室夫人，不是续弦。”
“哦，这还成。”四老爷心里稍稍安稳了些，不过又怀疑道：“他这么大岁数还没成亲，不会是有什么暗疾吧不能我们姑娘嫁过去给他守活寡吧”
杨珞嘴角不由自主抽了两抽，干笑了两声，回道：“他从小习武，身体绝对没问题，不过是之前把精力都放在家里的庶务上，耽搁了。”
“哦，原来是这样。”四老爷再次喘了口气，转瞬又想到什么，问道：“他脾气怎么样啊但凡习武的人火气都大，别到时候一言不合就动武，我们家姑娘娇生惯养的，可受不了这等磋磨。”
杨珞抿着嘴唇有些无语，不过依旧撑着笑脸说道：“他学武是为了强身健体，不是那等逞强好胜之徒，为人谦和，彬彬有礼，见过的人都是赞不绝口，他对那丫头是一见倾心，日后两人必定是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四老爷点点头，对这个还没见过面的未来姑爷心里多了几分好感，也多了几分好奇，继续追问道：“这么说他们两人已经见过面了那丫头自己中不中意”
“小姑娘的心思我哪里猜得到不过依我看应该是中意的，两人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若是没这个心思别说说话了，就是见都不肯见的。”
四老爷神色一轻，脸上刚刚起了点笑意，又想到件事，追问道：“他们俩经常见面吗该不会已经私定终身了吧”
杨珞神色一怔，赶紧否认：“没有，没有，这个我可以保证，他们见面的时候我都在场，他们两个都是知道深浅的，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里都有数。”
四老爷这才不言语了，端着酒杯不知道在盘算什么。杨珞却是有些汗颜，好几次……就差一点点，若是真越了雷池，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番询问。
少顷，四老爷回过神来，微微笑着说道：“老七啊，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跟你见外了，想当初你们长房大嫂和大侄子做的那件事实在是太伤人心了，所以这几年我们四房但凡有事也不愿和你们长房接触，不为别的，只为了我们孩子不明不白地受了委屈却没个地方说理，如今我算看明白了，咱们杨家还就属你明白事理，上次出面给那丫头赔了一笔钱，这次又帮她找了户好人家，这份情我们四房记下了。这桩婚事若是能成，我让他们小两口好好给你磕个头，敬杯酒。”
杨珞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心里却在腹诽：等到了提亲那天，你若看见我还能笑得出来，那我真要给你好好敬杯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