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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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广袤的中原大地，历史名城举不胜数，而洛阳无疑是其中最璀璨的一颗明珠，洛水之滨，牡丹花城，帝王之都，雍容华贵，豪气冲云，南来北往的商队带来数不尽的财富，亦带来混杂其中不为人知的私密隐情。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喧闹了一天的街市渐渐进入寂静，而在城中一隅此时却才开始其一天的繁华喧嚣，莺歌燕舞、纸醉金迷，倚香偎翠，只叫人沉迷忘返，怕是连天上的仙境也不敌此中的逍遥。
城中最负盛名的红粉佳人处名为‘牡丹苑’，苑中一水儿的曼妙女郎，皆是倾国之姿，色艺双绝，日日引得城中富豪显贵一掷千金只为博佳人一笑。
在这满园春色撩人心的地方，有一处却是与园中景色格外不同，便是后院名为‘国色天香’的雅间内，不见暖香软玉，不闻丝竹雅音，只独坐两名男子，面前无酒无菜，只一壶清茶，两人时而高谈阔论，时而针锋相对，眼中虽有笑意却掩藏不住心机纵横，神情虽然和煦却盖不住暗中的较量与试探。
半晌过后，似是两人谈论的事情终于有了结果，其中一人拱手抱拳说道：“石公子果然是深藏不露，李某心悦诚服，那就依公子所言，我们七绝门与公子定下这桩生意。”说罢拍手冲门外讲道：“去取纸笔来。”
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一位身穿褐色长衫，身材魁梧的壮汉，眉眼俱是笑意对着房中两人说道：“二位兄弟可是生意谈成了”
七绝门的这位哈哈一笑，回道：“自然是谈成了，陆舵主，今年这三万斤琵琶果还得有劳你们漕帮的兄弟帮我运回去，兄弟我先谢过了。”
“历来皆是如此，李堂主不必客气，说来陆某还要恭喜李堂主，往年七绝门只能从石公子处购得一万五千斤琵琶果，李堂主一上任，便又多了一倍，老掌门知道了肯定要给李堂主记上大功一件，李堂主将来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兄弟们。”
“陆兄说的哪里话，大家兄弟相称，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财一起发。”说完哈哈一笑，眼神闪烁一晃，露出只有他二人才知道的含义。
若是有人听到上面一番说辞，必定会以为不过是商人之间做成了一笔生意，互相吹捧恭维，可实际上他们口中的琵琶果却不是普通的琵琶果，而是被朝廷明令禁止流通和私藏的火药，这样一桩惊天秘闻恐怕任谁晓得后都会惊出一身冷汗，而对这三人的身份也会更加好奇和疑惑。
能够在繁华之地商议买卖走私火药，视朝廷法度为无物，有这份胆量，足以证明这三人确实不是寻常百姓：一位是漕帮洛阳分舵的舵主陆潇，一位是七绝门青龙堂的堂主李春和，而被称为石公子的这位，江湖势力不容小觑，行事狠辣果敢，真实身份却没有几个人知晓，所有人都只知道他是一个商人，一个做大生意的商人。
这位做大生意的石公子已经来了五天了，除了今晚与七绝门谈了一笔买卖，前四天还分别与蜀地的镇雄堂，贵州的义合堂，湖北的青云帮甚至是远道而来，乔装打扮的元蒙人分别谈了一笔生意，这几处门派所求之物皆如七绝门一般，是朝廷禁止流通的火药，而他们付的酬劳却各有不同。
元蒙人带来的自然是马匹，膘肥体壮、日行千里的优质马匹一直是中原各地的紧俏货，若是没有门路，即便是有钱也难觅得一匹良驹；而其他三派分别付的则是金块、银块和铜块，这三家出的金块、银块和铜块可不同于市面上流通的金银铜，因为它们不是官府掌管的矿山产出，全都来自于私矿。
镇雄堂在靠近川陕甘一带山地无人区有多个不为世人所知的金矿，若没知情人领路，你便是拿着地图也找不到地方；义合堂的银矿亦隐身在崇山峻岭中，四周还聚集着多个异族部落，朝廷便是有心收缴，也无力应对当地复杂的局面；青云帮掌管的铜矿，虽不如前两个地势险要，但是他们收买了主管矿山事宜的一众官员，只要每年交够供奉，他们私下开矿取铜的行径便再无人过问；而七绝门又是与青云帮类似，他们名下掌握的是铁矿，也是收买了当地的官员，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开矿炼铁。
因不是官家矿山出来的东西，没有官引路条，自然不能明目张胆运输贩卖，只能像现在这般托了中间人，寻得江湖上做黑市生意的朋友私下见面，才能将手里的货出手，而且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各家手里的货都取了别名，比如石公子手里的火药便叫做琵琶果，其他几家亦是差不多，金块便叫莲花果，银块便叫水菱角，铜块便叫荸荠果，生铁便叫做长寿果，如此这般，听起来全都是生鲜蔬果，便是被人听到看到，也不会起疑心。
生意谈成，双方签字画押，即刻派了心腹交接提货，剩下的时间便是寻欢作乐，少顷，便有一众佳人鱼贯而入，顿时将有些清冷的室内填充得暖色生香起来。
李春和一只手在佳人的细软腰肢上揉捏，脑袋却是靠在另一位美人胸脯上摩挲，惹得两位美娇娘娇笑连连，待他吃够了豆腐，想同两位兄弟畅饮一番，眼睛一瞟，却瞧见石公子依旧是刚才那副清冷模样，频频一人独自举杯，对身边的两位侍酒美人瞧都不瞧一眼，眉头不由皱了皱，立刻朝陆潇使了个眼色。
陆潇会意，笑着同石公子问道：“石公子，兄弟们出来寻欢作乐，怎的一个人喝起闷酒来了可是这两个丫头不对你的胃口若是不喜欢，便叫鸨母送些好的与你挑选，怎么也要让你玩得尽兴才是。”
说罢，吩咐下人去请鸨母，石公子却是笑道：“陆兄不必管我，我自来是这幅样子，相较于美人我更喜欢美酒。与其叫我花心思哄得佳人一笑不如美酒入喉更衬我心意。”
“话可不是这么讲的，我还没听说有哪个男人对女人不感兴趣的，不过是没碰上合自己心意的，今天晚上我就是把牡丹苑翻个底朝天，也要给兄弟挑个满意的。”
正说着，鸨母余氏满脸堆笑地走进来，给三位恩客行了礼，笑着问道：“几位爷，招奴家过来，不知有何吩咐”
“余婆子，你这生意不想做了是吧净挑些残花败柳来应付爷们”
“哎呦，陆爷你可冤枉奴家了，在您的地头上，您就是借给奴家十个胆奴家也不敢啊，可是我这几个丫头伺候得不周到怠慢了您老人家回头奴家好好收拾这帮小蹄子，给您老出气。”
鸨母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虽然听着姓陆的口气不善，可看他身边的两个丫头像是树缠藤、藤绕树一般黏在他身上，便晓得没多少麻烦，随后瞧见其中一个女儿对她朝着石公子那边使了个眼色，她眼睛一转便明白了八九分，下一刻便听陆潇说道：“怠慢了我没关系，可万不能怠慢了我这位贵客，我这位兄弟见惯了大世面，你这些庸脂俗粉入不得他的眼，快去挑几个好的送来，若是我这兄弟挑不中，小心我拆了你的院子当劈柴烧。”
余氏连忙告饶，又说了一车的好话，才让陆潇脸色稍微和缓些，随后打量了石公子一番，试探着问道：“看这位公子的装扮像是位读书人，不知公子可是想要与姑娘谈诗论画，写词作赋”
石公子见陆潇这般大张旗鼓，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道：“无需太过麻烦，只需会弹琴唱词便可。”
余氏便松了口气，笑着说道：“哦，原来公子是想要个会弹琴唱曲的姑娘，说来也巧，前些时候，我一个老姐妹来投奔我，将她伺候的一位姑娘也带进了园子，那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弹得一手好琴，小曲唱得那叫一个勾人，只怕是天上的玉帝听了都要下凡不归了。公子若是想听，我去问问我那老姐妹，看看她家姑娘可愿意侍奉公子一曲”
陆潇一听，立刻叫道：“那你还等什么，赶紧去叫人啊有好的不拿出来，非要教训你几句才说，你还真是个贱坯子。”
余氏讪讪一笑，说道：“陆爷您别急，有句话奴家还要先跟您交代清楚，那姑娘不是我这园子里的人，只是暂住，她见不见客奴家做不了主，若是她不愿意，您别……别……”
陆潇双眼一瞪：“你这老婆子哪来那么多废话那小娘子既然肯住在你这，想必之前也是干的这等营生，这般扭捏，无非是想抬抬身价多赚些银子，你去告诉她，让她只管开价，今天我们兄弟还就非她不可了。”
余氏听了立刻喜笑颜开，恭维道：“哎呦，陆爷您可真是爽快人，有您照应着，奴家这生意才做得安稳。那姑娘之前也同奴家讲了，说若是有贵客非要点她见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她有几个条件要先与贵客讲清楚：一是只弹琴唱曲，不喝酒陪客；二是每次只弹三首曲子，不能多加；三嘛……就是每首曲子白银五千两，先付钱后见人。”
李春和闻言大叫一声：“多少五千两”
余氏笑着更正道：“是五千两一首。”
李春和不可思议地看向陆潇，陆潇到底是漕帮的分舵主，走南闯北见的世面显然比李春和要多，虽然心中也有些诧异，但仍旧沉着性子问道：“这姑娘到底什么来头开口要价五千两一首，她哪里来的底气”
“陆爷，您可算是说着了，这姑娘当年可是金陵城百花阁的头牌，名唤蔷薇，想当年金陵城的那些富家贵公子们想要听她唱一曲，可是要排上几个月候着，有时甚至要打破头才能如愿的。”
金陵百花阁……蔷薇姑娘……
石公子听到鸨母口中吐出的这几个字，神色微动，不等陆潇继续盘问，从怀中掏出两张万两银票，淡淡说道：“如此就劳烦妈妈请这位姑娘出来一见。”
余氏看到银票眼露贼光，向石公子确认道：“公子，那姑娘提的几个条件……”
石公子略一颌首：“既请了姑娘出来，便是应了她的要求，让姑娘放心，我们不会为难她。”
余氏立刻笑着应诺，欢喜地出了房门叫人去了，而石公子则把玩着酒杯，陷入了回忆，那时刻萦绕在心底的笑容又浮现在眼前。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能碰见一位故人，虽然当初一直被她拿着话柄取笑，可到底是连面都没见过，今日却是有这个机缘见见也好。
片刻之后，余氏折返而归，身后跟了位头戴兜帽，面敷薄纱的姑娘。
自她进来之后，屋子里众人的目光便被吸引到一处，石公子见众人比他自己还要关注这位蔷薇姑娘，不由得心生好笑，他从未见过她，若不是那丫头他哪里记得什么蔷薇、玫瑰想到这不由自嘲一笑，又倒了杯酒送入口中，再抬头时不由得目瞪口呆，一颗心差点飞了出去，那女子此时已卸下了装扮，朝着三位恩客盈盈一拜，轻启樱唇柔声说道：“奴家蔷薇，给几位老爷请安。”
蔷薇她哪里是蔷薇，她明明就是柳旭！
五年了，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