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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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渔慢悠悠地走到校门口时，陈叔已经开着车等在那里了,婉拒了陈叔的帮忙,顾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缓缓地发动,驶离，顾渔坐在车窗边,透过后视镜发现了校门口慕子逸单薄的身影，他弓着身子，一手撑着膝盖，书包单手扣在肩头，一边喘着气,一边环视四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顾渔轻轻地扬了扬唇角,淡漠地移开了目光。
失去了才想到要去寻找吗？可是很遗憾呢少年,你要找的那个人，她永远也回不来了呢。
★★
“辛苦你了，陈叔。”
顾渔支好拐杖下了车，微微弓□子，朝陈叔露出了一道乖巧礼貌的笑来。
陈叔乍一听顾渔的问候有些吃惊，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憨厚地笑了笑，“小姐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然后开着车子离开了。
顾渔直起身，在原地站了会儿，才慢吞吞地往里走去。
越过庄严肃穆的楼花大门进了顾家别墅的花园，顾渔看到了那个本该在公司“开会”的男人。
他坐在一张矮小的塑料板凳上，雪白的衬衫袖口卷了好几卷，推到手肘上方，露出了手臂上一片蜜色的肌肤。此刻他正低着头，弯着身子，十分细致而认真地给一只体积庞大，毛发浓密的苏格兰牧羊犬刷毛。
顾臣衍似乎是察觉到了顾渔的存在，抬了抬眼皮，不过一瞬又低了下去，更加专注地为狗狗刷毛。
顾渔突然就有些生气。
她慢慢地挪步上前，金属拐杖敲击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嗒嗒”声，顾渔走到顾臣衍面前站定，看着对方浸着泡沫，一遍又一遍地给懒懒地趴在地上苏牧刷着毛，笑容暖暖的，“这只苏牧血统好像很纯正呢，是四叔你养的吗？”
“嗯。”顾臣衍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也没有抬头，只是淡淡道，“前几年在国外的时候养的，前段时间忙着公司的事，没时间照顾它，所以一直寄养在宠物店里。”
顾渔了然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一旁的秋千架下，将拐杖放到旁边，自己坐在了秋千椅上，就这么看着顾臣衍给自己的宠物刷毛。
趴在地上懒洋洋地享受着自家主人贴心服务的苏牧，似乎察觉到了顾渔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懒懒地扭过脖子翻了翻眼皮，见对方只是看着，没什么其他的动作，打了个哈欠又趴了回去。
“它叫什么名字？”顾渔突然开口问道，似乎对这只苏牧很感兴趣的样子。
“ALEX。”这个名字用顾臣衍低沉而醇厚的嗓音吐出，似乎带着别样的韵味，而地上的苏牧听到这个名字，低低地呜咽了一声，抖了抖身上的泡沫，惹来顾臣衍的一声低斥，“别闹。”然后一巴掌拍在它毛茸茸的后背上。
“……”
顾渔深吸一口气，不用在意，这只是个并不怎么愉快的巧合，她这样告诉自己。
“听说过‘已所不欲，勿施于人’吗？”就在顾渔这片刻的出神间，顾臣衍低低的嗓音传了过来。
顾渔微微一愣，转而想起了早上两人在校门口的对话，突然笑了起来，“听说过呢，出自著名的《论语》嘛……不过很可惜，我不信儒家那一套呢。”
她只信力量，绝对的力量。当一个人足够强大，那他（她）就可以游离于规则之外，甚至是随心所欲地制定规则，立于不败之地。
顾臣衍却突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她平静而淡然的侧脸，甩了甩手上的泡沫，眉心蹙紧，“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人生？”
“人生可不是‘谈’出来的。”顾渔歪了歪头，对上顾臣衍深邃的目光，“您应该很清楚呢，人生，是需要经营的，四叔。”
顾臣衍闻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片刻后，他取过一旁架子上的毛巾，一边擦着手上的泡沫，一边道：“你这么闲，都不用写作业吗？”
没了主人细致温柔的按摩，ALEX不满地抬起头，“嗷呜”叫了一声，白花花的泡沫抖了一地。
顾渔看着ALEX欲求不满的模样，弯了弯嘴角，“太容易了，我可不喜欢做那些没有丝毫挑战性的功课。”
顾臣衍将手上的泡沫擦干净，然后把毛巾重新放回架子上，站起身，突然朝顾渔招招手，“过来。”
顾渔抬头，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顾臣衍勾了勾嘴角，“既然如此，那就做一些有挑战性的事。过来，给ALEX刷毛。”
顾渔：“……”
最终顾渔也没有给ALEX刷毛，因为ALEX十分嫌弃顾渔糟糕的按摩手法，它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主人求爱抚，可惜顾臣衍已经没有了耐心伺候它，直接拿起水管将它身上的泡沫冲干净，就裹了浴巾抱进客厅里。
客厅里，顾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看戏曲，咿咿呀呀的唱腔，听在年轻人耳里只觉得昏昏欲睡，可顾老爷子却听得如痴如醉，他闭着眼睛跟着哼，好不惬意，就连顾渔回来了也没发现。
顾渔跟着顾臣衍进了客厅，顾臣衍抱着ALEX去房里吹干，顾渔则走到顾老爷子身边，“爷爷，我回来了。”
“回来啦？在学校里学的怎么样？功课跟得上吗？有没有被欺负？”顾老爷子一听见宝贝孙女的声音，眼睛刷地睁开，笑吟吟地对着顾渔嘘寒问暖起来，顾渔主动略去了上午的那件事，十分好脾气地一一答了。
听到宝贝孙女在学校适应良好，脑子也跟开了窍似的，顾老爷子十分高兴，嘱咐了刘阿姨今晚加菜，都是顾渔喜欢吃的。
双胞胎去学校了不在家，大伯二伯工作都很忙，而大伯母出国开会也还没回来，所以今晚的餐桌上只有二伯母林媛，顾老爷子，顾臣衍和顾渔。
这顿晚餐用的十分愉快，餐桌上二伯母也询问了顾渔一些学习上的问题，见她真的长进飞快，林媛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她好好学习，继续保持。
晚餐结束之后，顾渔又陪顾老爷子看了会电视就回了房间，洗完澡出来，顾渔这才打开书包，把手机拿了出来。
将手机连接到电脑上，调出她前些天安装好的软件，看着屏幕上的内容，顾渔脸上终于露出了明媚而惬意的笑来。
“明天晚上的平云山吗？”顾渔扬了扬眉梢，指节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声音悠扬绵长，“平云山啊，真是个好地方呢……”
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站起身，走到床边拉开了床头柜，将那台DV拿了出来，打开播放。
顾臣衍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顾渔坐在床边，手上拿着DV看得十分认真，他端着果盘进来，走近了才发现DV里正播放着顾渔去年生日宴上的VCR。
顾渔的生日在十二月，这段VCR是在顾宅拍的，当时顾老爷子请了许多亲朋好友给宝贝孙女庆生，场面十分隆重。
画面上显现出“顾渔”那张挂着浓郁烟熏妆的脸来，她穿着黑色的抹胸小礼裙，脚下踩着一双黑色的高帮罗马靴，双手手腕上戴着一串金属镯子，手腕一动，就发出“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声，这样的装扮看上去十分另类，甚至有些不伦不类。
而此时，“顾渔”正对着镜头，脸上露出一丝不麻烦来，她走上前，镜头拉进，满屏幕都是“顾渔”那张妆容夸张的跟鬼似的脸，还有那双鲜艳到滴血的红唇，她突然伸手盖住镜头，用力一推，“走开！别拍我！”
画面到了这里一阵混乱，没一会儿，VCR里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尖叫声。看到这里，顾渔和顾臣衍同时皱了皱眉，很显然，两人都辨认出了这道尖叫的来源，正是“顾渔”本人。
“啪”的一下，顾渔合上了DV，看向了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男人，她的视线落在对方手里的果盘上，皱了皱眉，“谢谢，不过我说过了，我不喜欢香蕉。”
顾臣衍将果盘放到一边的电脑桌上，垂眸看着顾渔，淡淡道：“是爸爸让我送过来的。”
“你可以拒绝的。”顾渔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带了几分不悦。
顾臣衍却恍若未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尊敬长辈，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挑衅的意味太过浓烈了，顾渔皱了皱眉，将手中的DV放到一边，从床上站了起来，眸色沉沉地迎上了对方的目光。
两人就这样对峙了好一会儿，正当顾臣衍准备移开目光的时候，原本静立不动的顾渔却突然发力，她一把扯过他的衣领，顾臣衍根本没料到她会突然动作，猝不及防地被她扯动，整个人被她往下一拉，而下一秒，唇角突然传来一抹温软的触感。
仅仅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瞬，顾臣衍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僵硬了，太阳穴也突突突地跳了起来，头脑一阵发胀，好似一团被点燃的烟火，霎那间就炸开了。
“尊敬长辈吗？我的确做不到呢。”顾渔看着对方僵硬无措的模样，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她抬起手背抹了抹唇角，笑得有些得意，“那么，爱护晚辈，四叔你做到了吗？”
嗯，礼义廉耻什么的，她好像从来就没有这个概念呢。
顾臣衍这时候才稍稍缓过神，他看着面前笑容明媚而灵动的少女，眸子里的怒火几乎能将他点燃，“顾渔！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顾渔却依旧笑吟吟的，慢悠悠地道：“四叔，你生气了呢。”生气，就输了啊。
顾渔缓慢轻柔的声音让处于极度愤怒之中的顾臣衍陡然清醒了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顾渔的目光愠怒而复杂，好半晌，才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顾渔定定地站在床边，听着房门发出“砰”地一声巨响，笑容淡了下来，嘴角冷嗤，“哼，不过如此。”
然后转头拿起DV坐回电脑桌旁，点开某个软件，取下记忆卡接入电脑，手指跃动，在键盘上敲打了一阵，看到屏幕上的安装成功的提示，她的眉眼弯成漂亮的弧度，唇齿间轻吐，“Good luck。”然后轻轻地合上了笔记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