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盘问吴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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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钢筋”吴明学不免大笑着反问道,“我需要吗”
“需不需要是一回事,你偷没偷是另外一回事。”吴明煌义正词严地说。
这话让吴明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讷讷地问:“小煌哥,你这话从何说起”
吴文中笑道:“你个小大人!”
吴明敏听着觉得有些蹊跷,紧跟着问:“小王子,你不会真的偷钢筋了吧”
“没有,别听他胡说。”吴明学赶紧否认道。
说起来,吴明学捡破烂那段时间,遭受的流言蜚语可见一斑,连自己的亲堂哥都怀疑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让他情何以堪,不辨析个明白,他心里是过不了这个坎了。
这又仿佛是一种常见的论调,穷人的品性都会因为穷而显得比富人更差些,就好像2019年戛纳金棕榈奖获奖影片《寄生虫》里的一句经典台词:
不是“有钱却很善良”,是“有钱所以善良”,懂吗如果我有这些钱的话,我也会很善良,超级善良。
整个吴氏家族,就属吴明学家混得最差,家境最穷,这显然还是他爹挖的大坑导致的,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下,许多家庭都走向了富裕的道路,但是这些都与他家绝缘。
尽管吴明学垄断了横河镇的破烂生意,但是毕竟利薄,而体量又太小,吴明学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善他家的经济状况。
在万元户成为历史,拥有私家车成为成功标志的1995年,靠在一个小镇上收卖破烂,是不可能发财的,就算加上陈兰香卖豆腐、缝补衣服,都非常微不足道。
不说能跟在珠三角办厂做老板的二伯父吴文国相提并论,就是跟在镇子上做粮油生意的大伯父吴文中相比,都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吴明学诚然明白这个道理,是以对于堂哥吴明煌对他的带有污蔑性质的质疑,显得更加气愤,他老老实实地捡破烂、收破烂,怎么就变成了“偷”
只听吴明煌旧事重提地疑问:“还记得前年不我撞见你那回。”
“前年”吴明学唏嘘道,“又翻老黄历!”
“什么老黄历我得说个有凭有据的事例,不然你会服气么”吴明煌胜券在握地说。
“什么有凭有据前年你都撞见我好几回了,你让我说哪回”吴明学脑子急转,难以想起吴明煌究竟说的是哪次撞见。
吴明煌遥指着粮站方向说:“就是粮站那个陡坡那次,你不记得了”
吴明学被这一指,拉回到以前的日子,记忆从模糊变得清晰,又变得锋利,因为那一次他确实犯了一个错。
其实这也不算个错,只是如果非得要较起真来,也可以说犯错了,因为他光顾着收破烂,却没有问破烂的出处。
诚然,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一个收破烂的,有人要卖,他买来并无不妥,英雄都不问出处,何况破烂!
只见吴明学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你说哪次了。”
“对吧!你小煌哥会冤枉你的”吴明煌自以为是地说。
“但是你真的冤枉我了。”吴明学力辩道。
“怎么个冤枉法我明明都看见了。”吴明煌不信地说。
“哎,我那次是时间太紧,没空给你解释,后来你也没问起,我就把这事给撂下了,谁知道你居然一直记得,还误会我了。”吴明学解释道。
“误会你当我没长眼睛啊!”吴明煌越说越起劲。
吴文中掺和道:“哎,小煌,怎么说话的”
见着行将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迹象,吴明学激动得说:“我没有偷,大伯,是有人卖钢筋给我,然后我就收了,不巧扛回家的时候,被小煌哥给撞见了。”
吴文中只轻轻地说:“没偷就好,人穷志不穷,不能干那些事的,你还记得你阿爸的事吧!”
“我不是我阿爸!”吴明学有些生气地强调道。
“好,我知道,我就是提个醒。”吴文中赶忙安慰道。
吴明煌紧追着问:“那么多钢筋,不是偷的,哪来的”
吴明学气得满脸涨红,这使得吴明煌更加得意了,以为是吴明学做贼心虚的表现。
吴明学无奈地说:“好吧,我把来龙去脉给你捋一捋吧!”
“行,”吴明煌抻了抻吴明学的手说,“赶紧讲清楚来。”
吴明敏一脸羞惭地瞪着吴明学,仿佛这件事已经实锤,这让吴明学心里更加不舒服。
一个怀疑的种子能够引起更大更深的怀疑,真得不由得让人重视起来。
吴明学莫名地紧张起来,说话竟有些结巴了,苦口解释道:“那捆钢筋是从人家手里收来的。”
吴明煌双手比划着对吴文中和吴明敏说,“你们怕是不晓得,这么一大捆,亏他扛得起。”
吴文中打趣儿说,“我说几年来都没见你长高,原来是被钢筋给压迫的。”
吴明敏激动地大声说:“小王子,你给我解释清楚。”
吴明学自是有苦说不出,连他辣姐都给带偏了,他气恼极了,详细说起了那次“偷”钢筋的经历:
“真的不是偷的,你们要相信我。
那次就是刚好碰见几个人拎着钢筋,我便问他们,这钢筋是拿去干嘛用的他们支支吾吾地没说明白。
我觉得是不是可以买来,便问他们卖不卖,他们跟我讲起了价钱,我说两毛一斤,他们讲到三毛,我又还到两毛五,最后二毛二一斤成交,随后我就买了回来。
不巧,在路上,撞见了小煌哥,他问我钢筋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偷了人家的
我那次就跟小煌哥说了,不是偷的,是刚才跟几个人买的。小煌哥偏不信,一口咬定说我是偷来的,我就懒得搭理他了,扛着钢筋往家里赶,谁知道他到现在还惦记着
更让人生气的是,你们居然也不相信我,我怕是跳进横河都洗不清了,你们说我冤不冤。”
吴文中立即规劝道:“这几年新街都在建房子,可不能为了这点小利坏了人品,将来抬不起头来做人,丢的可是老吴家的脸。”
吴明学听着一阵酸楚,激动地辩解道:“大伯,我真的没有偷啊!你怎么还以为我是偷的呢”
吴文中轻笑道:“别激动,我只是提个醒。”
吴明学听着这话苦的,只觉是已经认定他偷了,歪着头叹着气,懒得再说话。
吴明敏听出了吴明学话里许多模糊之处,拉了拉吴明学的手臂,逐一问道:
“是几个大人卖给你钢筋吗还是小孩子”
“大人,应该是来镇上盖房子的工匠吧!”
“那他们的钢筋从哪儿来的”
“这我可就不管了,有人卖,我买来就是。”
“不对啊,这不比寻常破烂,可得问清楚来。”
“这怎么问难道我一开口就问,你们是不是偷的”
“那说不定他们真是偷来的呢他们自己哪里会买钢筋”
“我都说了,这个我管不着,我只负责收。”
“那如果他们卖别的给你呢比如毒品,难道你也照收不误吗”
“辣姐,你这都说到哪里去了那种事我自然知道的。”
“哼,看来你还不重视这个问题,我早就跟你说过,收破烂也要长个心眼。”
“我长了,不都是先收破烂后付款的吗”
“我不是说这个,是说破烂的来源。”
“哎……我都说了,人家要卖,我不可能一个个细问的呀!”
一阵解释之后,这事仿佛已然明了,哪怕吴明学自家,都隐约猜到那捆破烂正是那几个工匠偷来的,然后转卖给了他。
吴明煌趁机打断道:“人家偷来的,你收来,不就是你偷的吗”
“我没有!”吴明学简直要哭了,激动得站了起来,矮小的身子在高高的堂前,并没有因此显得高大,反而被空旷的空间衬托得更加渺小。
“别生气,”吴文中拉他重新坐下来,劝勉道,“我们这都是为你好。”
吴明学喘着粗气不想说话,而话音仍然从他们仨的口中轮流说出,无非都是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他这个最小的后辈指引政治正确的话题。
而那句“我们这都是为你好”简直是长辈教育晚辈的极品良药,哪个晚辈听到这句话,似乎再有理有节的反驳都显得无比苍白。
在他们唠叨了老半天,在对外在形象非常讲究、洗漱打扮了很久的吴明辉都已经打点完毕之后,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吴明学的身上时……
吴明学只好点头答应道:“好吧!算我疏忽了,下回我一定注意。”
吴明学之所以说出这句违心的话,除了觉得他们说的尽管废话居多,但是好些话也不无道理,有些则是应对问题的具体方法,这着实让吴明学受益匪浅,懂得要用此时此地此身的客观现实去思考和处理事情。
在他还不够强大之前,重生而来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吧!
哪怕前一世的见识会让他比横河镇的绝大部分人高几个层次,但是在没有足够的话语权的情况下,那些见识在别人看来,不是吹牛,就是胡扯,说出去又有哪个人会真正相信呢
而更关键的是,他们口诛笔伐般的那种数落,对他的心理造成了无形而沉重的压迫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巴不得早点逃离这个压抑的环境,好舒缓他行将迸裂的神经。
幸好,在吴明学低头沉默、表示认错的表态之后,话题从他身上转移到了大年初一,转到了这个大雪纷飞,把一切虚假真实都笼罩住的新年。
只听吴明辉兴致冲冲地说:“哎,不是说去三爷爷家吃饭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动身了”
不料,吴文中忙说“不急”,继而突然降低声量说:“我跟你们讲,这次老爷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交代,你们可得机灵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