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段重要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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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灵点什么意思”吴明敏一脸茫然地问。
吴明煌轻声问：“阿爸，是不是你昨晚说的那件事”
吴明学忙问：“大伯昨晚上说什么了”
“还会说什么，”吴明辉抢过话头说，“就是三爷爷的事喽。”
“什么事”吴明敏和吴明学异口同声地问。
大伯父吴文中深吸了一口香烟，提示道：“你们都知道，三爷爷很有钱对吧，哪怕现在做老板的老二，都差得十万八千里，但是三爷爷的子女从来没回来看过他，你们应该猜到究竟怎么回事了吧！”
这话说得吴明敏和吴明学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猜测成，三爷爷没有子女，不然为什么自始至终，从来没有听三爷爷讲过，但是对于吴文中更深一层的含义，都全然没有觉悟。
往事如烟，世道无常，三爷爷吴德贤娶了疯婆子一年后，在南山水库边上选了一块风水宝地，置重金，耗费两年时间，修建了一栋三层楼的西洋风格的别墅。
别墅建好之后，吴德贤便着手收紧放贷网，不仅放出去的款项陆续收回，而且再未放一分钱贷款出去，大有退隐江湖，不问世事的迹象。
想必是疯婆子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又或者是别的什么原因，使得他的思想转变得迅速而猛烈，从一个激进的乡村金融家，转变成一个学享清福的有钱老头。
对于办在珠三角的工厂，吴德贤也不再过问甚多，安排好人事之后，只维持正常运营，每年保证分红即可，并不一味追求增长率。
吴德贤从老当益壮、锐意进取的易老冯唐，彻底地转变成偏好老庄、颐养天年的隐者严光，深究起来，多多少少还有五年前的一次意外车祸的缘故。
八十年代末九零年代初，摩托车风靡全国，一向崇尚时髦的吴德贤自然不甘落后，五十好几的他购买了横河镇的第一辆洪都摩托，从此便以摩托车代替自行车，穿行在各镇各村，经营他的放贷生意。
每当发动机的轰鸣声响起，就像在给大家发送一个信号，他——吴德贤——大债主驾到。
如此风风光光地骑了两年摩托，意外却从天而降。
那日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吴德贤一大早便骑着摩托车去小港村收债，去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回的时候却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向来没有什么卡车经过的乡下马路，那一天却突然繁忙起来。
一辆辆大卡车车轮滚滚驶过，激荡起漫天的尘土飞扬，吴德贤只好一手捂嘴，一手搭在车把上，减速骑行。
然而马路太窄，卡车又太宽，一辆卡车几乎占了一整条马路，每当遇见卡车路过，吴德贤都被迫停到路边。
因为马路沿河修建，使得他频频有种在悬崖边跳舞的感觉。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谁都知道这个道理，更何况身家丰厚的吴德贤。
他十分注意避让，但是意外还是发生，发生在蔡家桥的那个急转弯处。
吴德贤早早听到卡车的滚滚轰鸣声，便把摩托停到了弯道最边缘，只待卡车通过之后，再驱车前行。
不料，那个卡车司机不是老司机，又或许是因为疲劳驾驶，那司机在转弯的时候，浑没注意到停在一边、被路旁灌木丛掩映着的吴德贤。
紧接着，只听得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响，卡车慌慌地停住。
因为是白天，司机不敢逃逸，下车去看个究竟，发现吴德贤的摩托已倒，他满脸鲜血地横躺在灌木丛中。
幸好吴德贤还有残存的意识，狠狠凶了司机几句；幸亏司机还算忠厚老实，匆匆忙忙把他送进了医院，吴德贤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正是自此以后，吴德贤才打定主意收网，不再经营放贷的生意。
他卧在病榻上噙着泪水伤心地说：“人家都说我是吸血鬼，靠放高利贷赚钱，但是我是那样的人吗我在乎这点小钱吗他们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就信口雌黄。
试想想，没有我放出去这些贷款，多少人没得钱过生活，他们可以拿着我贷给他们的钱，做点小生意，或者作为路费出去打工，好好努力，辛苦工作，一两年之后再还给我，争取到这个宝贵的时间，不就可以脱贫致富了吗”
“哎……他们真是不懂我了，难不成非得要白送出去白送出去，不是把人给惯懒了么人生在世，还是得有点压力，有压力才有动力，他们有债务压身，才会慎重行事，不敢胡来。”
“再说了，好些个生意失败的、破产了的，我有纠结流氓、拿着砍刀上人家里逼过债吗没有吧，我都是随缘，但是狠话说在了前头，有些人就很不理解，甚至仇视我，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用心良苦无人知！”
这段话是吴德贤当着吴家众子孙说的，吴明学印象十分深刻，即便过了多年，仍然记忆犹新，恍如昨日。
如今突然听大伯父讲起三爷爷多么有钱，不禁心生感慨，人生太难了，哪怕这个人非常有钱！
只听吴文中接着说：“记得去年暑假时候吧，老爷子突然晕倒过一回，昏迷了三天三夜，大家还以为他挺不过去了。
老二和小辉还特意从广东那边赶了回来，幸好老天眷顾，老爷子硬是扛了过来，但是从那以后，老爷子的身体就一落千丈，从此再没踏出过他那栋别墅了。
我去看过老爷子几回，却每回都撞见那个算命的杨相公，好像关系非常要好的样子，连我都吃过两回闭门羹，说与杨相公有要事相商。你们说奇不奇怪
杨相公什么人物你们应该知道一二，他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活的说成死的，再装神弄鬼说些《周易》、《八卦》，很多老人都被他哄得团团转，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我看老爷子已经着了杨相公的道，哼，不知道老爷子被骗去多少钱。
我听疯婆子说，老爷子现在不去钓鱼了，只听听京剧，看看电视，剩余的时间则几乎都在研究那本《太上感应篇》。
那本《太上感应篇》，我后来特意买来看过，主要是劝人遵守道德规范，时刻止恶修善自利利他。说什么‘行善积德福庇子孙，作恶受罚殃及子孙。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你们仔细想想，老爷子干嘛会看这本书，又为什么想着给子孙积德积善”
吴明学恍然大悟，凝思良久，积郁在胸中的一个猜测越来越成熟，却始终没有开口，怕说出来，引得众人不怀好意的猜测。
这边吴明学按下不表，那边吴明煌已耿直地说出：“不会是说分遗产吧”
“什么叫遗产”吴文中严厉地指责道，“你三爷爷还在呢！等下去了别墅，千万别说这样的糊涂话。”
“哦。”吴明煌尽管知道自己说到了主旨，但是用词非常不当，只好惭愧地低下了头。
吴明辉回忆道：“我记得那次三爷爷一醒来，就急唤我的名字，当时就觉得奇怪，三爷爷为什么偏偏喊我”
吴文中笑道：“你是吴家第四代长孙，不喊你喊谁”
吴明学这下彻底敞亮了，大伯父早就想到这一步了，两个堂哥估计也各有想法。
说来说去，还留在横河的吴家孙辈，就他和他辣姐还蒙在鼓里。
真是同为一家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他和他辣姐心事重重地对视了一眼，欲辨已无言。
这时，吴明辉忽然问吴明敏：“小敏，昨天莲姑姑有没有去你家”
“没有啊！”吴明敏一脸懵逼地说，“莲姑姑也来了吗”
“来了，二房来了不少人哩。”吴明辉长叹一口气说。
“都来了谁”吴明学忙问。
“汉伯父家的振兴兄弟，莲姑姑家的阿英、阿美、小本，芙姑姑的女儿小意，蓉姑姑的儿子小法，还有夏叔叔的儿子小加，全都来了。”
“那汉伯父和夏叔叔也来了吗”见着二房的一众堂兄弟姐妹悉数到齐，吴明学更觉讶异，追问道。
“他们倒是没有，这群堂兄弟姐妹是由莲姑姑带来的。”吴明辉答道。
吴明敏感到纳闷道：“那莲姑姑怎么没去我家”
“嗨，我家也是刚好在路边，他们在这里下车，不来打声招呼说不过去。”吴明辉说。
“大伯，”吴明学转而问吴文中道，“你说莲姑姑怎么突然来了他们那一房跟我们这边不是断了联系吗”
“哼哼，你一个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吴文中冷笑道，“只要老爷子在，断不了的，我们大房这边，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托了老爷子的福。”
“这样啊！”吴明学似懂非懂地说。
“但是老爷子走了之后，就难说喽。”吴文中补充了一句。
“不对呀，汉伯父不是跟二伯父关系挺好的吗听说他们俩还一起参加过高考。”吴明学难以置信地说。
“嗨，树大分枝，人大分家，世道又变得这么快，先管好你自家的事吧！”吴文中没耐心地说。
吴明辉笑道：“人家是人家，你是你，懂不”
“好吧！”吴明学想问问吴明辉在二伯父那边混得怎么样，顺带了解一下珠三角的发展状况，但是听他透露出这句口风，便把这个疑问给生生咽了回去。
这时，已经在前头迎接了好几拨拜年客的大伯母白玲走了进来，一脸凝重地说：“你们别再闲聊了，老街的后生仔都来我们家拜年了，你们也赶紧去给人家拜年，不然要落下口实了。”
吴明辉诧异地问：“没一个人说找我的”
“有几个，我说你还在睡觉，都给打发了。”白玲扬了扬手说。
“哦，那看来我们真得出发了。”吴明辉说着又抽出一根中华烟来，就着炭火点燃后说，“等我抽完这根烟，我们一起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