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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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罗其实有想过，自己的秘密会在什么情况下暴露。
是在被御马监的人识破，然后流传出去，然后她的叔叔找上门来，最后对簿公堂还是被云萝所在的花楼发现，趁机要挟，最后流传人尽皆知
到了后来，她又担心王贵妃和她的打手调查自己的背景，然后和定安公府有所联系，从而两面要挟。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先被长公主发现了。等等，先别急着自己吓自己。万一长公主没看出来呢
还是先跟着她过去，看看这一位公主殿下要干什么。
门罗紧绷神经，跟着长公主上了三楼，看着长公主先是将手中的扇子放在窗前的小桌上，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布料轻薄、袖子有着简单金线绣的长袍，抖了抖递给了门罗。
门罗缓缓接过袍子，不解地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重新走到窗前拿起了扇子，微笑地补充说：“这衣服你先换上，其余的等下再说。”
看来自己最坏的预感变成了现实，长公主的确看穿了她的真实性别。
之前她为了伪装，用了自八岁开始就很少用、也很少有人知道的乳名，也学会了骂脏话、喝酒、甚至打群架。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并没有可以正面和洛阳府衙对着干的实力，王贵妃可不是什么值得依靠的好靠山，而长公主……刚才陆元用满不在乎的口气要她帮忙，应该自己可以趁机捆绑一下。等摆脱眼前的困难之后，再做打算。
门罗拿着袍子走进了长公主为她指点的屏风后面，开始换下身上的衣袍。刚刚和陆元跑了好几条街，在这么炎热的天气中，门罗早就是汗流浃背。她拿着换下的衣物轻轻放在旁边的小圆凳上，然后拿起长公主给她的金线长袍。门罗端详了这件衣服很久，然后慢慢地披在了身上，两手穿过袖筒，系上腰带。她觉得这件衣服比起刚才身上所穿的那一身更为清凉。门罗拿起圆凳上自己所换下的衣服，慢慢从屏风后面走出来。
长公主早就在梳妆台旁等着她。
“听宫里的女官们说，你原本的样子长的不错。”她凑近了细细观察门罗的五官，“我也这么觉得。你把自己的皮肤弄黑了，我们得把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可是，这个跟拜托外面那些差人有什么关系啊”
“大有关系。我可爱的孩子，大有关系。”长公主用一种欢快的语调说道，“你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一名洛阳府衙的差人，一定要闯入某位皇亲国戚的家里，说要捉贼。可是结果当你进去的时候，发现所要找的人有不在场证明，又是名门子弟，而且的确也不是犯人。那么在场的没有背景另一个人就是你的重点目标了，可是当你搜查了上上下下，不仅惊扰了公主，令公主的病情加重，还找不到那个目标。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长公主的声音很温柔，但是她的话语却十分尖锐，让人觉得十分可怕。
“会被皇帝降罪吧……”
门罗战战兢兢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就是这样。我的那位皇兄，自认为是亏欠了我，所以对于我的很多要求，他都会满足。洛阳府衙的这些人，为了他最烦心的夺嫡，伤害了他内心有所愧疚的妹妹。那么，他的选项只有一个。”
长公主仔细地拭去门罗脸上的黑泥。
“就是杀了他。”
她摆正了门罗的脸，让门罗正对着镜子。从镜子里，门罗看到了自己的脸在长公主的操弄下慢慢恢复原本的样子。
“啊，果然女孩子就是要漂漂亮亮的才好呢。”长公主注意到门罗看着镜子的视线，也笑着看着镜中的她们，“美丽的事物就是从内至外焕发出来的灵魂美，如果只有皮相，那么终究有一天会落幕。如果灵魂也是一样有趣的话，那么只要还存在着历史、只要还存在着记载，那我们就会活在这时光里，永生不灭。”
门罗抬头看着身旁的长公主，这个女子的眼睛在光芒之下蕴含着点点星光。
“你不这样想吗这样子，可比我那个皇兄天天炼丹寻求长生来的更快、更靠谱吧。”
长公主摘下了门罗的发簪，重新给门罗梳了一个女官的发式。
“我呀，从小就喜欢给人梳头发。我的父皇常常说我不务正业，喜欢这些不入流的东西。但是我想，这个不过就是一种爱好罢了。有人喜欢听故事、有人喜欢画画、为什么我就不能喜欢给人梳头发呢”
她的手法极为娴熟，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国的公主所能做到的。门罗意识到，之前自己对于这位公主的了解还是太少太少了。真实的她可比街头巷尾的传闻更为鲜活，正如现在站在自己身边的她，从高高在上的云端一下子来到了凡俗的身边。
“好了，你看看，还有哪些需要调整的”
长公主笑眯眯地看着镜中的她。
“没……没有。”门罗口瞪目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长公主的确擅长打扮。她不仅让门罗恢复了女性身份，还让她变得比之前在家里更美。但是门罗突然觉得一阵恐惧，这个是比之前在家里还要可怕的情形。
可是——
“我可爱的孩子，抬起头，别看着地面。”长公主走到她的面前，挡住了镜子，也挡住了她的目光，“挺胸，不要害怕。”
“我……我忍不住……我……”门罗的声音在发抖。
“我在你的身边，没事的。你刚才还是好好的，穿上女装就变成这样了，是害怕变回女孩子，害怕身为女性的自己吗”
“不……不是的……”
门罗的声音很小，但是还是在发抖。
“我害怕那些人、那些男人看我的目光……”
门罗捂住了自己的脸。
“美貌不是你的错。美貌不是原罪，我的孩子。”长公主抱住了门罗，抱住了不安的她，“错的是那些人。这个世界并不是处处美好的，但是我们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变强。首先自信是第一步。一直畏畏缩缩的看着地面，会给人好欺负的印象。所以，我们要变得自信，变得强大。所以，你不必害怕他们。再说，你站在我的身边，他们是不会看你的。”
门罗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但是从未有人这样安慰过她。但是最后那一句话，感觉有些微妙，也让她觉得万分的真实。
这个人肯定也经历过很多不堪回首的过去吧。
因为美貌总是会引发他人的觊觎，哪怕身为天子的女儿也是这样。
长公主放开了门罗，温柔地微笑着说：
“我们出去吧。具体你要男装的理由，等会儿我们可以慢慢说。”
很多人就是栽倒在这个笑容之下吧。门罗感到一阵恍惚，不自觉地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长公主和门罗走出了阁楼，陆元也换好了衣服。不过大家都没认出门罗，还以为长公主又找到了新的女官。
“看吧，没人认出你。”长公主轻声说。
陆元好奇地看了门罗一眼，询问长公主：“公主殿下，请问赵公……”
“啊，他呀，被我派去做其他事情了。”长公主拿起她惯常使用的白玉般的扇子，吩咐着在她走出大门便已站到跟前的女官，“去帮我取一个担椅来，我要坐在那上面见一见洛阳府衙的人。”
“公主殿下，您不是说不见客吗”女官好奇地看着长公主。
“就是因为不见客，所以才见他们的。”长公主笑眯眯地眨了眨眼，但是并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女官见状也没有追问，而是转身去搬运担椅了。
长公主看着门罗，没有说话，站在她的身边轻轻地对她说：“等一下那些差人来了，你就扶着我。没事的，那些人既然连一个小女孩弑父都不愿相信，那么他们就更不可能相信一个男人会变成女人的。”
听起来好有道理，但是并没有让她安心。但是长公主的下一句话就将她拉回了现实。
“他们不敢和我硬干上的。我这里有五千禁军，他们想做什么的话，就是找死。放心，洛阳府衙在这次事后肯定得从上到下大换血。相信我吧。”
虽然是毫无意义的保证，但是从这个人的嘴里说出来，感觉就是有了不一样的光芒。长公主就是有着如此魅力，能让人不自觉地亲近她。但是也传出了“操弄人心”的恶名。
不过想想这个保证也不是完全没有意义。毕竟长公主也是朝中一大势力，贸然对她下手就是找死。她所说的五千公主府禁军也不是开玩笑的，且看看那个差人要说啥吧。
女官带来了担椅，长公主坐了上去，几个侍从一抬便往前走。陆元示意门罗跟上，然后他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偏厅。之前洛阳府衙的差人吵得很是厉害，便被引到了偏厅休息。
长公主示意侍从将担椅放下来，但是她并没有从担椅上走下来。仅仅是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偏厅那些剑拔弩张的差人。
门罗仔细一看，果然是刚才在李二家气焰嚣张的那几个人。为首的那个差人看到长公主亲自前来，稍微恭敬了一点，但也并不是完全的毕恭毕敬。
“下官袁乙，见过公主殿下。”
他身后的差人也跟着他一同行礼。
长公主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拿着白玉般的扇子掩住了嘴角。
“今天是吹了什么风，把洛阳府衙的各位给吹来了”
“回公主殿下，实则是有一件杀人大案的犯人跑到了公主府上，希望公主能允许我们进府搜查。”
袁乙口气嚣张，似乎根本没有把长公主放在眼里。
“我这里，并没有什么杀人大案的犯人啊。”但是长公主的表情没有变，仍然保持着一贯的温和，安静地看着站在偏厅里的各位差人。
“请公主殿下不要包庇犯人！有众多目击证人看到犯人跑到了这里，还请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哦听阁下的意思，如果我不如阁下的所愿，那阁下也会将我一同绑了问罪”
“下官并无此意，还请公主殿下识相一些。这样大家的脸上都会好看一些。”
“脸上好看依我看啊，只要放你们进去，我就会成为天下的笑柄了。”
“请公主殿下三思！”袁乙口上说着恭敬不足的话语，手里却抽出了腰间的佩刀。他身后的差人则有些犹豫。
“哎呀，阁下这是在威胁我吗看来，袁大人是想和我过不去了。”长公主慢吞吞地说道，“陆元！把他抓住，我要活的！”
袁乙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陆元。
“你！你们是一伙的！果然你这个该死的臭女人，连克七个丈夫的扫把星，还有脸活在这个世界上！包庇杀人凶犯，妨碍太子的大事！”
“我是长公主府上的禁军长，要杀个小小的糕饼铺子伙计还用得着亲自动手你们放着真凶不管，跑来抓捕现场第一发现人。看来你们抓不到风不留还是有原因的。不过我去那里是奉了陛下的命令，你妨碍我们办案，那就是妨碍陛下的意志！有话到陛下面前说去！就算老子杀了人，也轮不到你们来审！”陆元带着之前抬着担椅的侍卫制服了几个差人。
看到他们咬牙切齿的样子，长公主补充道：“陆元是正六品，审他当然得三司会审。”
然后她对着陆元等侍卫说到：
“把他们带到地牢里去！看紧了！我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正的洛阳府衙差人。他刻意报出太子的名号，故意对我言辞无礼，都是为了让我对太子产生恶感。可惜我了解我这个侄子的为人，他并不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性子。倒像是姚淑妃的手笔。”
袁乙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不相信我认识他们快二十四年了，他们的行事处风我都很清楚。不错，他们可以隐瞒自己的真心。可是装的了一时，装不了一世。一些细节是很能体现真相的。所以你们的主子把主意打到了我的身上，想让我当枪使，只能说她打错了算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