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气味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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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琰东张西望地踏进了小院子。这个院子不大，尽头是一个小小的屋子，外表涂着白色的墙皮，但是因为年代久远，不少都已经脱落了，露出里面黄色的土坯来。屋顶上黑色的瓦片上长着一出出绿色的杂草，现在雨滴打在上面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十分好听。院子里有几只母鸡正在屋檐下的狭窄空间里踱步，时不时伸头啄着地面上的长虫。
“别傻愣着了，你还想再淋雨吗”
玉莲关上院子的铁门后，便径直越过他走向尽头的小屋子，那些在屋檐下悠闲啄食的母鸡们开始慌张起来，开始飞快地横跳大声发出“咕咕”的声音。
她打开门，崔琰便闻到了一股混杂着药味、酒味，还有一股刺鼻的腐臭味，等他用湿淋淋的袖子捂住鼻子的时候，玉莲又探出头来。
“喂！你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就算你喜欢淋雨，我也不允许接下来的珍贵试验品生病！这样试验效果会打折扣的！”
崔琰捏着鼻子，皱起眉头抗议道：“你那屋子太臭了，多久没打扫了”
门那边很快就传来毫不客气的声音：“说这里很臭别胡说八道了！这里哪里臭了我都没有嫌你一身湿淋淋的，快点进屋来！”
崔琰没有办法，他自己也觉得一直待在露天的院子里不太好，只得忍着那令人作呕的气味，闭着眼走进了那昏暗的门洞内，仿佛这是什么龙潭虎穴（真是龙潭虎穴他还没有现在这么犹豫呢）。
那味道更加浓了，这个气味很像死老鼠腐烂的味道。崔琰还记得他家曾经还没那么困难的时候，自己家的庭院也是有一个仓库的。那里堆放着家里暂时收纳起来的东西，比如说祖父的书籍、母亲的衣料首饰、父亲的那些瓶瓶罐罐……偶尔的时候也会把一些粮食堆放在这里。他很喜欢这里，偶尔翻一翻还可以找到不少宝物，很小的时候这里就是他的秘密基地。
崔琰那时候年纪还很小，根本没有仓库的钥匙，但是他发现仓库东南角有一个比较大的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有的，位置十分靠近地面，可以供小孩身形的人进出。崔琰伸头一钻便正好过来了，展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堆满了杂物的宝库。这里因为也有人打扫，所以也并不是长久积灰、蛛网密布，所以崔琰在这里玩的很尽兴。反正只要注意避开打扫的日子，通过地面上的大洞进出别被人看见就行。
直到有一天，他在仓库里闻到了那个气味为止。
一开始他还浑然不觉，后面那个味道越来越严重，他才带着一分好奇和半分不安去寻找臭味的源头。直到他在一堆布料上发现了一只死了好久，爬满白色蠕动的蛆虫的死老鼠。这就是这个令人眩晕气味的产生源头。
当时他吓得赶紧从原路返回，钻出那个大洞回到自己房间。好几天都不愿意出来，吃东西的时候也没有胃口，几乎没有吃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看到他反常的举动，他的母亲感到奇怪，便去询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时候他的母亲还没有后面这么不正常，还是比较符合一个温柔母亲的形象的，让人不那么新生抗拒。
然后他在母亲的追问下，吞吞吐吐地说了他所见的景象。母亲一听完他的话，便马上起身拿起仓库钥匙，走进仓库打扫去了。
那个大洞在这次惊吓事件后不久就被用石块给封了起来。他在之后也再也没有进去过那个仓库。
想起前尘旧事自然不爽，崔琰不愿意继续回想过去的回忆。不过气味比起其他刺激更能激发人的记忆。
从这个气味浓度来看，这个女人的家里到底有多少死老鼠啊。他一边抱怨着，一边慢慢睁开之前因为恶臭而闭上的眼睛。
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这里的恶臭气味来源不是死老鼠，而是一具具早已出现腐败现象的人类尸骸。
注意到他的眼神，玉莲微笑地驱赶着停在那些尸骸上的苍蝇。虽然只是粗略一扫，不过他倒是注意到这些尸骸都是赤着身体，身躯上爬满了各种密密麻麻的白色蠕虫。
“很不错的躯体对吧我就是想要观察一下人体腐烂的不同阶段，所以从法场上买下不少行刑后的尸骸。每天起来看到他们会有不一样的变化，这让我的心中充满了期待。”
崔琰皱着眉头捏着鼻子看着摆放了一地的人体，好半天才从嘴里蹦出几个字。
“你……这样……不觉得有臭味吗”
玉莲的脸色一下子黑了。
“你这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臭味臭味的，你对这些家伙还真是没礼貌。要知道，我们过了好几年、甚至好几十年之后也会是这个模样，你嫌弃他们，将来也会有人嫌弃咱们。”
“要温柔……”
“要带着温暖的心……”
“不能有任何偏见……”
崔琰依旧用湿淋淋的袖子遮住口鼻。
“可是在我眼中，这些就是已经不会动的肉块，他们已经不再是人类了。”
玉莲幽深的眼眸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这把他好好吓得不轻。
“是了呢，的确有这种想法的人在。”
“我也不强求。”
“不过这里是我的地盘。”
“你得按照我说的来。”
她抓起崔琰身上湿哒哒的衣物。
“首先，你身上的衣物都湿淋淋的，被雨浇了很长时间了吧。给我去前边打水洗个澡，换件干爽衣物再到这来。”
崔琰惊讶地看着她。洗澡干爽衣物
“看我干什么水井在前面那个院里，干爽衣物在过去那个柜子里！”
崔琰瞠目结舌。
“不会是……”
他扫了一眼地上那些已经不成人形的尸骸。
玉莲直接跳了起来，十分愤怒地说：“我又不是那些无良商家，整天想着剥死人衣服翻新出售，我放在那里的衣服都是干净的，没有人穿过的衣物！”
崔琰更为不解了。
“你又不是男人，在家里放干净、无人穿过的男装做什么”
“我这里可是会有不少试验品过来的，当然是以备不时之需咯。”
不时之需但是没等他继续发问，就被玉莲双手推着往另一个屋子里走。
“衣物呢，在那个柜子里，各种尺寸的都有，你挑一件自己喜欢的。”
玉莲比了比放在角落里的那个红木柜子。
“水井在这间屋子外面的院子里。如果你不想洗冷水澡，厨房在水井院子的另一边，柴火厨房里有，摆在院子里的那些早已泡了水，烧不起来，你还是别去碰了。”
崔琰的表情有点抽搐。
“虽然我蠢，但是浸了水的木柴不能烧，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玉莲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啊，是吗那么你就先加油哦！我回去观察那些可爱的大家伙腐烂到什么程度了。”
她轻飘飘地扔下这么一句话，也没等他回复，就走出这间屋子，关上了门。
普通的女孩子可不敢和那么多尸体待在一间屋子里吧。而且这些尸体还都是死于非命的穷凶极恶之徒。
他腹诽着，四处打量着这间新进来的房间。
这间屋子比刚才那间要正常得多。墙上贴着各种人体经络图，各种穴位示意。角落里摆着几个柜子，看质量应该不错，八成是玉莲刚刚说的放置“不时之需”的衣物柜子。墙角摆放着几个人体经脉模型，其中一些穴位上还扎着针。
房间正中摆放着几个大桶，旁边的屏风上挂着几块毛巾。不过屏风上的图案如果不是人体脉络图就更好了。
崔琰叹了口气，放下自己身后背着的背篓，提起一个小桶，推开屋子的门往外走去。天上还下着雨，不过比之前小了很多。屋檐下已经有一些鸟儿开始飞来飞去地唱着歌。屋子门口摆着几个脸盆，估计是洗脸洗脚或某些用在奇怪的用途上的。
他走到位于院子中间的水井处，用井旁边的绳子勾住木桶的把柄，慢慢将桶放了下去，直到打好满满一桶水之后再小心翼翼地提上来。
这个小院子比刚才进门的那个更小一些，四面都被屋子所包围。崔琰环视一圈，看到其中一个房间门口摆放着木柴，门上还挂着一串的辣椒，他便提着打的满满的水走了过去。
这的确是厨房。他推开门之后更加确定了这一点。
门上挂着一串红辣椒，不过看上去时代已经很久了，那些辣椒早已干瘪，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厨房内也是阴森布满灰尘和油渍，一看就知道是缺乏整理的；摆在厨房里的那个小小圆桌上摆着一些清淡的饭菜，这些都被一个简单的纱布一样的罩子给罩了起来。
他走到灶台跟前，从放在一边的木柴堆里抓出几根扔进炉子里。然后在厨房的一边拿起了打火石，啪地一声将木柴点着了。
然后他把自己刚提好的水倒进锅里。（他之前有仔细洗过这些锅，现在更感激自己当年做的事情之正确）
然后他看着锅里清浅翻滚着的气泡，坐在一边等着水的烧开。
第一个进去的那个惊世骇俗的房间，虽然他没有细看，注意力都被那地上躺着的尸骸给吸取了注意力，不过那个屋子里是没有床榻的吧。
那个屋子里只有一些瓶瓶罐罐、药物、书籍等物品，生活上的东西很少。
而刚才待的第二个房间则是比较像人的，他也的确在那里看到了床。
这个家伙应该是在第二个房间生活，在第一个房间里工作。
等水烧开之后，他将锅里的水又倒入水桶里，吹灭了锅炉里的火，提着水桶回到了之前那个房间。
用一比二的比例混合了热水和凉水之后，崔琰除去自己身上湿哒哒的衣裳，跨进了浴桶里。
在这种天气泡澡的确舒服啊。几乎可以和睡觉相媲美了。
他穿了好久的湿淋淋的衣服，以为自己肯定要着凉得病了。但是这么快泡上热水澡，感觉还是可以撑得过去的。老实说，湿衣服粘在皮肤上的感觉真的不是那么好。
他泡在温水里，眼睛微闭，舒服得简直都要睡过去了。但是他内心的理智却一直在给他发出警告。
崔琰不情不愿地起身，拿起挂在屏风上的毛巾擦干净身体。他将毛巾在自己腰部盘了一圈遮住重点部位，磨磨蹭蹭地走到墙角的柜子那里，找到几件素色衣袍便换上了。
他不仅洗了澡，也趁此机会洗了头发。虽然这种洗发也不过是将头发弄湿而已，不过对于心理仪式感很重的他，也总算放下心来。
当崔琰重新来到第一间房间的时候，玉莲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景象。他仍然皱起鼻子，一副十分嫌弃的模样。玉莲只得推开窗户，让室外空气得以流通。
崔琰的脸色看上去好了很多，但是还没有完全恢复。
“你要我做什么”
玉莲走到他跟前，轻轻勾起他的下巴。这个动作通常是男性对女性做的，而且以恶少和良家女子比较多见。崔琰被做了这样的动作，自然心中感到羞耻。
“作为第一个主动来找我的实验体，我就给你一些特别照顾吧。”
不是她来找我，而是我主动找她
崔琰感觉自己被骗了，但是又没有证据。
“你之前受过伤吧”
“看过的人都知道吧我的手受了伤，从此只能用左手写字。”
玉莲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眼睛冒出好奇的光芒。、
“是为什么呢”
“……小偷被人抓住了，当场被人用一根这么粗的烧红铁棍穿刺手心。”
“真的很痛，那时候连死的心都有了。”
“之后虽然被放了下来，但是这伤口却一直无法痊愈。下雨天前后还会疼痛，真的十分难熬。但是又不能不写字，所以从那之后，就只用左手来做一些复杂的事情了。一般人都会想，手心开那么大的洞，真的是难以让人想象。所以为他们正名的人也只有我了。”
“毕竟一些领导可是最注重形式主义呢。他们只要数据，对于报告是一律不看，直接扔进垃圾堆的。”
“我可不会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