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牛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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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室门虚掩着,门把手上还留着半枚未擦净的灰指印——是老张两小时前留下的。 高青没碰它,只侧身挤了进去,顺手拧亮了桌上那盏接触不良的台灯,幽绿光晕里,屏幕突然亮起。 高青站在监控室的荧光屏前,手里那根劣质香烟燃了一半,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 屏幕上的画面定格在凌晨两点零三分。 那个黑影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没有东张西望,没有犹豫,脚步放得很轻,生怕踩碎地砖缝里刚冒头的野草。 那是老张。 高青认得那双胶鞋。 鞋帮上补了一块轮胎皮,小陈昨天刚打上去,边缘还带着没干透的胶水反光。 老张把《无声口述史》揣进怀里,又像捧着易碎的宝贝。 紧接着,“风够大”的黑板被挂了上去。 “这帮老东西。”高青嘴角扯动,烟灰“啪”地掉落在控制台上,散成一摊灰白粉末。 她没去擦。 透过满是灰尘的百叶窗,外面天色阴沉得像一口倒扣的铁锅。 高青推门出去,风裹挟着尘土和辣椒油味扑面而来。 她本想去修总闸,走到“废话墙”跟前,脚底却生了根。 那个平时路过就会闪烁红灯的收音机,此刻沉默如死物。 红灯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奇怪的声响。 “笃、笃、当——” 高青顺着声音望去。 墙根底下的鹅卵石阵上方,那根晾咸鱼的生锈铁丝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排奇形怪状的“风铃”:裂口竹筒、生锈垫片、断柄不锈钢汤勺。 竹筒表皮粗糙,有的挂着青苔晒干后的灰绿印痕;汤勺背面全是油垢,黑乎乎一层。 风一吹,竹筒撞铁勺,垫片碰石壁。 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指尖触到冰凉金属的那一刻,又猛地缩了回来。 这个节奏…… 笃、笃、当。停顿两秒。笃、笃。再停顿一秒。当—— 这哪里是风铃乱响,分明就是那七段“无声波动”的物理复刻! 那个在波形图上疯狂颤动却发不出声音的频率,被这帮人用最笨拙、最土气的方式,硬生生挂在了风口上。 是谁 高青脑子里闪过修表匠老周那张总是半眯着的脸。 那老头耳朵里塞着半截游丝,听了一辈子齿轮咬合,怕是连苍蝇搓脚的声音都能分出公母——他耳廓上那道旧疤,此刻仿佛正随着风铃节奏微微抽动。 只有他,能把那种极微小的停顿,精准转化为竹筒和铁片之间的距离。 风不会说话。 但此时此刻,风替那些不敢开口、不能开口的人,在这个破烂的巷子里,一遍遍敲着这堆破铜烂铁。 高青仰起头,看着那些在风中狂乱摇摆的物件,突然觉得自己那份送去档案馆的所谓“口述史”,显得有些多余了。 真正的历史不在纸上,就在这风里。 她没再停留,裹紧风衣,转身往仓库走去。 仓库的大铁门推开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撕咬。 最里面的角落里,堆着乔家野跑路前留下的烂摊子:几箱所谓的“唐朝玉佛”。 其实就是从义乌按斤称回来的边角料,有的连抛光都没做利索,摸上去还有割手的毛刺——指尖刚蹭过一块棱角,便留下一道细微的灼痛。 高青拨开纸箱,拖出一个红蓝编织袋。 她记得很清楚,三年前,乔家野就坐在这个编织袋上,手里拿着一块磕碰的劣质玉佩,煞有介事地跟大爷大妈吹牛:“看见这裂纹没这叫‘美人泪’,只有唐朝的玉才有,对着它许愿,能听见回声!” 全是鬼扯。 那时候高青只觉得恶心。 但现在…… 高青把手伸进那个充满霉味的袋子里,指尖触碰到那些冰凉、粗糙的石头——寒意顺着指腹蛇行而上,玉石表面坑洼不平。 它们毫无灵气,就是一堆死物。 就在这时,外面的风突然大了起来。 高青的手猛地一颤。 不是错觉。 就在那一瞬间,她掌心托着的那一把碎玉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外面的节奏,轻轻地跳了一下。 那不是声音。 那是一种极微弱的酥麻感。 高青屏住呼吸,死死盯着手里的那块残玉。 她忽然将玉片贴上自己左耳耳廓——那里,风铃的嗡鸣正与掌心震颤同频。 那是一块最不起眼的边角料,灰扑扑的,中间还有一道明显的裂痕——裂痕边缘锐利,蹭过掌心时留下一道微不可察的刺痒。 “笃。”外面的竹筒撞了一下。 掌心里的残玉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线牵引着。 高青感觉头皮一阵发麻——那麻意从后颈窜起,沿着脊椎一路向上,炸开在耳后,震得耳垂嗡嗡作响。 乔家野确实不在了,系统也没什么提示音。 但这堆被他吹过牛、被无数人当真、被放在心尖上祈祷过的破石头,竟然自己“活”了 这算什么 因为相信的人多了,谎言就变成了真理 “这他妈是命。” ——她猛地合掌,把那点微颤死死裹进掌纹深处,指甲掐进肉里才敢松开一口气。 仓库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踢踢踏踏的,听着就像陆阿春那双总是踩不住后跟的布鞋。 “高丫头!”陆阿春的大嗓门劈开风铃余韵,裹着刚出锅的花甲粉味撞进铁门缝隙。 高青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残玉紧紧攥住,那种硌手的疼痛感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把编织袋重新扎好,用力推回那个阴暗的角落。 转身出门的时候,她看了一眼那堆废墟。 门轴未完全归位,留着一道三指宽的缝隙。 如果这堆破烂都能成精,那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热闹得收不住场了。 “来了!”高青应了一声,一把拉开虚掩的仓库大门。 风更大了,吹得她衣角猎猎作响,发丝抽打脸颊,带来细小的刺痛。 那一排奇怪的风铃还在响着。 笃、笃、当。 像是在给这个操蛋却又可爱的世界,打着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