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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罪挂断电话，执法记录仪还亮着。银行主管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挥了下手。柜员从后台打印出一叠纸，是滨海智科近六个月的部分交易摘要。没有详细流水，只有账户名、金额和日期。 “只能给这些。”主管说，“再要别的，必须走司法程序。” 余罪没说话，接过文件塞进包里。安怡站在他身后，全程没开口，只是默默记下了中转账户的编号。 回到警局数据攻坚室已经是下午两点。林宇婧和苏雪被派去跟进其他线索，屋里只剩下余罪和安怡。空调嗡嗡响，屏幕蓝光打在两人脸上。 余罪把文件摊在桌上，翻了几页就烦躁地甩开。“这算什么连转账用途都没写。八百多万一笔，说转就转，跟菜市场买菜一样。” 安怡已经戴上手套，拿起一支笔在纸上画时间线。“先别管用途。我们手里有七个人的失踪时间，还有他们在医院最后一次检测的记录。” 她把第一人的信息标出来：李伟，企业高管，最后一次公开露面是三年前五月十二号晚上八点，监控拍到他走进小区。第二天早上保安发现门没关，人不见了。 “他在失踪前四十八小时，账户收到一笔870万。”安怡指着文件，“这笔钱来自蓝渊信托旗下的‘恒信资本’，当天转入滨海智科对公账户。” 余罪凑过来：“巧了” “不只他一个。”安怡继续标第二人，张琳，大学教授，失踪前三十六小时，同样收到870万，来源一致，到账后三小时内资金转入滨海智科。 第三个人，王强，私募基金经理，情况完全一样。 三起案件，三个不同行业的人，互不认识，但都在消失前48小时内收到相同金额，转入同一个公司账户。 “这不是投资。”余罪盯着那串数字，“这是付款。付的是‘处理费’。” 安怡点头：“而且时间卡得太准。早一天或晚一天都对不上。说明这个流程是固定的，像实验步骤。” “那下一步呢”余罪问，“等法院文书等他们把账做平” “不用。”安怡打开电脑，调出滨海智科的工商年报，“既然银行不给全量数据，我们就从企业端查。所有公司都要报税，要披露成本结构和供应商名单。只要钱流出去，总会留下痕迹。” 她点开税务附注，一页页翻看。滨海智科主营智能硬件研发，年营收两亿多，对外宣称有三家核心合作方：星辰材料、云启软件、新源生物。 “新源生物”余罪皱眉，“名字听着熟。” “自贸区注册。”安怡查了备案信息，“注册资本五千万，实缴零元。法人代表是个退休教师，联系电话打不通。过去一年，滨海智科向这家公司支付技术服务费共计两千六百万，分三笔，每笔870万。” “又是这个数。”余罪猛地站起身，“三笔钱，对应三个人失踪。这不是巧合，是流程化操作。” “不止。”安怡切换窗口，调出另外两家公司的资料，“星辰材料和云启软件也有问题。两家都没有实际厂房，社保参保人数为零。但他们收的钱，加起来正好覆盖滨海智科公布的采购成本。” “空壳公司洗钱。”余罪冷笑，“一套班子，三块牌子，钱转一圈，变成‘技术研发投入’，还能退税。” “更关键的是方向。”安怡放大地图，“这三家公司注册地都在自贸区，离康宁生物不到五公里。而新源生物的经营范围里有一条——神经调节设备技术咨询。” 余罪瞳孔一缩：“nx-7的配套系统” “有可能。”安怡打开另一个文档，“我对比了实验室冷藏柜里nx-7制剂的批号，和新源生物去年申报的技术服务项目编号，前八位一致。” “操。”余罪一拳砸在桌上，“这些人不是失踪，是被买走了。蓝渊信托出钱，滨海智科走账，三家空壳公司收尾款，顺便接收实验样本。” 他说完转身走到白板前，拿笔写下四个环节：出资方中转平台技术承接人体实验。 箭头连成闭环。 “现在证据链缺什么”他问。 “直接关联。”安怡说，“我们能证明钱流向了疑似实验单位，但没法证明这三个人确实被送进了实验室。除非找到他们的生物数据匹配记录。” 余罪想了想：“技侦那边还在破解硬盘里的加密日志，最快今晚才能出结果。” “那我们就先把财务这条线做扎实。”安怡起身，把分析报告导出pdf，开始打印。 打印机哒哒响。余罪靠在墙边，看着她低头整理纸张。动作很稳，一句话不说，但每一笔标注都戳在关键点上。 以前他觉得这女人太冷，讲话像验尸报告，一字一句都不带感情。现在才发现，这种人最可怕——她不吵不闹，却能把一团乱麻理成一条索命的绳。 “你以前学过财务”他突然问。 “法医毒理研究需要代谢数据分析。”安怡头也不抬，“时间和剂量的关系，跟资金流动是一个逻辑。” “所以你是拿查死因的办法查钱” “死亡是终点，资金也是。”她合上笔记本，“只要顺着痕迹走，总会找到出口。” 余罪没再说话。他走到白板前，用红笔圈住“新源生物”四个字。 “这家公司背后是谁” “正在查。”安怡递过一份名单，“法人虽然是退休教师，但股权代持协议上有签名，笔迹鉴定正在进行。另外，该公司去年申请过一笔跨境技术服务补贴，审批材料里留了个邮箱。” 余罪接过纸看了一眼：“gmail国内企业用这个不太正常。” “我已经让技侦反向追踪ip归属。”安怡说，“如果运气好，明天上午能出结果。” 外面天色渐暗。走廊传来脚步声，有人路过门口又走远。室内只剩屏幕光和打印机的余温。 余罪盯着白板上的资金流向图，脑子里已经开始盘下一步。 “等技侦出结果，我们直接上门。”他说，“不通知分局，不走流程。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先把服务器封了。” 安怡点头：“需要我配合现场取证。” “你得去。”余罪看着她，“这种地方，谁知道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东西。万一又碰上活体实验，还得靠你认药剂。” 安怡没推辞：“我随时可以出发。”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紧绷感，不像之前那样针锋相对，也不像合作时的客套。更像是一块拼图，终于找到了能咬合的那一角。 余罪忽然想起什么：“你吃饭了吗” “还没。”安怡看了看表，“等报告交上去再说。” “我叫个外卖。”余罪掏出手机，“别搞到最后人倒了，案子也黄了。” “随便。”安怡把最后一张图表贴上白板，“只要别点辣的。解剖室回来那天，你非要吃火锅，害我胃疼了两天。” 余罪愣了一下：“你还记得” “我记得所有影响工作效率的事。”她瞥他一眼，“包括你上次把咖啡洒在证据袋上。” “……那是意外。” 外卖点了两个钟头后才送到。盒饭早就凉了。安怡拿出自己的那份，米饭压得实，菜少得可怜。 “你就不能挑个靠谱的店”她拆筷子。 “这楼附近就这家接单快。”余罪咬了一口青菜，“将就吃吧，破案又不是请客吃饭。” 安怡没回嘴，低头吃饭。吃到一半，手机震了一下。 她看了眼屏幕，眉头微动。 “技侦刚回消息。”她说，“新源生物那个邮箱，登录ip定位在城东一家共享办公空间，实名登记人叫周涛，名下还有两家医疗器械公司。” “查他！”余罪立刻放下饭盒，“马上调他的银行流水、出行记录、社交关系。这个人要么是中间人，要么就是技术执行者。” 安怡已经在敲键盘：“我已经发协查请求了。另外，我在想一件事。” “说。” “为什么每次转账都是870万”她抬头，“这个数字太整了，不像随机定价。更像是……标准价目表。” 余罪眼神一凝。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白板前，重新画了一条线。 从“资金”指向“人体”，中间标上三个字： 每人一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