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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漫无天际的黑暗不断蔓延至远方。除却头顶上繁密的星光还能分得清是天幕,眼前无尽的黑暗竟让人感觉犹坠入还未劈开天地时的混沌之期。

漫无目的地走在黑暗之中,没有光亮,天上的繁星还不足以照亮脚下的路。路,也算不得路,一脚一脚踩下去,感觉不到平仄,似乎踩在一整块平整的石板上,不坑不洼。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过去多少时辰,只记得自打跳下往生崖,醒来后她便身处这黑暗之中。没有疼痛,没有伤痕,她甚至觉着自己空落落的,很不切实际。

一路上走来,没有遇到一个人,抑或是任何生物,她甚至没有感觉到任何生命的痕迹。

这是何处......

我死了吗......

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的暴躁,至如今的平静,她终于开始认真琢磨这件事情。都说往生崖下戾气横生,她也的确见识过那般骇人的噬骨寒风,可......不也都说往生崖下并无生魂吗?那她又算什么......

她想要飞跃天际,一览这无尽的黑暗是否真的空无一物,却徒劳的发现自己竟使不出丝毫神力。她终于知晓体内那空落落的感觉从何而来,神力尽失,灵气全无,她如今不过一副普通人的躯壳罢了。

这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她越想越是窝火。尤其是一想到自己尊耀一生的修为如今却是全然失去,在这未知的黑暗里,她显得那般落魄。

罢了罢了,干脆就这样罢。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事都做不了,荒无人烟,修为全无,即便活着,又还有什么盼头。

她仰躺在地上,这里没有风,没有白天黑夜,除了星星,什么都没有......

还好还有星星......她如是安慰自己。

时间长了,她变得安静。当一个人的心渐渐静下来的时候,便会不自主地回忆过往。

她想起了她生前的事。想起了往生崖上的那一幕,时至今日,她仍能感受到那一份绝望的痛楚,消散不去。

她开始回忆每个细节。自她听到背后那一声嘶吼开始,每个人的表情,她都开始细细琢磨。虽是心痛,虽是绝望,她仍是忍不住的想要看清楚一点,再清楚一点。

景凉眼中的惊喜,莲肆的愤恨,颜止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历历在目。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她不甘地闭上眼。事已至此,即便不甘又有何用呢......指不定现在人家二人正甜蜜的厉害,没了她这绊脚石,岂不舒畅得紧。

叹息一声,她仰头望天,看着漫天繁星,她又是一阵颓败的叹息。

天上的星星那么多,闪得她一个头两个大,如同她心头理不清的思绪,密密匝匝。看着看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困顿。伴着淡淡的青草香味,渐渐瞌上眸子,安静的睡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她隐隐听见有人在唤她。断断续续,听不大真切。

渐渐地……

“姐姐,姐姐,你醒醒,醒醒……”

“姐姐……”

……

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那声音软软的,怯怯的,直击到她的心坎里去。

谁……

是谁……

她猛地睁开眼,正与那双清澈的眼睛碰了个正着。她呆愣的看着,忘了说话。

那孩子似乎没料到她会这般醒来,眼睛瞪的老大。细细瞧了她一阵,见她并不似那些人那般凶狠,一颗忐忑的心这才算稍稍放回肚里。

见她直直地盯着他看,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小脸憋的通红,小手局促的揉捏着破烂的衣摆。良久,在小心翼翼的打量她多次后,他终于抬起通红的脸蛋儿,鼓起勇气再次开口,“姐……姐姐,地上凉,小心病着……”

洛倾回过神来,悲喜交加。有些不可置信地坐起身来,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哽咽地唤他,“小龙……”

那孩子一僵,瞬间将她推开。洛倾措不及防,被他推的一个趔趄,有些莫名的看着他。

那孩子眼中划过一丝歉意,可也仅仅一丝。整个人戒备的看着她,犹如临敌的刺猬竖起了全身毛刺。较之前一刻的乳软纯真,此刻显得冷漠无情,整张脸上都写着生人勿近。

“你是谁!初次见面,你为何会晓得我的名字?”

洛倾微微有些错愕,不自觉地话语带了些悲伤,“我是你的师傅,也是你的洛倾姐姐啊。小龙,你这是怎么了?”

她伸出手,想要将他重新揽进怀里,却被他侧身躲开,嘴里吐出的话极为不屑,“少跟我套近乎,脑子里还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吧?我竟还好心……想想都恶心。”

说罢,他哼一声,转身离去。单薄的身子裹在破旧的衣衫里头,大的离谱的衣袖长长地拖了一地,背影瘦小,孤寂又倔强。

洛倾一愣,不明白他怎的就突然变了脸,莫非是在责怪她当时未能救得了他?心里一阵酸楚,待她反应过来时那瘦小的身影早已走了好远。她急得一边唤他,一边爬起来就追上去,可无论她喊得多焦急,那身影自始至终都不曾停顿过。

眼看着就要消失在视线里,她急得追赶,用尽了最快的速度,却依旧追赶不上。每每感觉触手可及,却又忽然变得好远。脚下一个踉跄,她摔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影渐渐消失在眼前。

“小龙!!!!”

她突然嘶吼出声,嗓音还带了些沙哑。

环顾四周,原来是一场梦。可这梦来得太过真实,令她有些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迷茫的望了望依旧黑沉的天幕,她不由自主喃喃出声,“莫非这便是那往生崖下的世界么?若真如此,千万英魂可有你的一缕……”

抱着一丝希望,她自地上起来,忆着梦里龙翊离去的方向,她开始朝那头走去。

就这么走着,走着。一路不曾停歇,也不知走了多久,头顶上依旧一片星幕,四周依旧漆黑一片。

没有了神者修为,如今的她不过是一介凡人,凡人的能力总是有限的,很快她就到达了自己的极限。

她累了,她走不动了。随之而来的,她饿了。她第一次感受到饿了的感觉,那种浑身空荡荡的提不起劲来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颓败的坐在地上歇息,她开始讨厌起这副身体来。她不懂大千世界里十亿凡世的那些人类,如何能忍受这样薄弱的体制。她更是不懂这样多极限的身子骨,那些人类为何还能活得有滋有味,极为满足。

望了望远处一望无际的黑暗,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困倦。只心中仅有的一丝期望还在勉强支撑着她不要倒下。

人在逆境时总是容易乱想的。洛倾此刻便是将这句话演绎到极致。一停下来,往生崖上无数个破碎的画面不断的闪现,攻击着她薄弱的意志,她感觉整个脑袋疼得快要炸开,不适的感觉几欲令她窒息,欲罢不能。

恨,无尽的恨与怨念几乎将她拖入绝望的深渊。在这黑暗的世界里翻滚、挣扎,翻滚,挣扎,最终沉寂。

“不!!!!!!!!!”

她彷徨嘶吼,不甘极了。为何是她,为何要这般对她。若是当时真能一死了之,也算得一了百了,可如今这又算什么?没有躯体,没有元神,就连魂魄都算不得,她又算什么。

她迷茫地眺望远方。黑暗……黑暗……无尽的黑暗……

这究竟算得个怎样的存在?她又算得个怎样的存在?

举起双手,忽而一愣。手上湿漉漉的,闻之一股腥味。漆黑得不见一丝光亮使她无法确定,凑近了一嗅,这味道……血,竟然是血!紧接着传来的轻微的隐隐痛楚令她一怔。她竟会流血,还能感觉到痛,她不是死了吗……

伸手掐了一把大腿,腿上传来的痛楚使得她龇牙咧嘴,却也忍不住地笑了。瞧那时喜时忧,似哭还笑的模样,若是有人能看见,定会摇头叹惜如此绝美的人儿竟生了副傻子的头脑。

起身拍拍不知道有没有的尘土,顾不得已筋疲力尽的身子,她又开始往前走去。这一次,她眼神坚定,浑身散发出的执着气息似乎再无困难可言。

也不知过去多久,停停走走,走走停停,无数次跌倒再爬起来,她终于瞧见一丝曙光。即便那光亮微弱无比,却给了她这个走在绝望边缘的人无限希望。

那是一大片的光亮,瞧着虽近,也离得甚远。行走了这些日子,天依旧不曾有半分黎明之色,她也渐渐接受这个黑暗的世界。

既然有光,就定有人居住。舒了口气,她继续提步前行,步伐竟变得轻盈。

渐渐的,那光亮近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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