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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口口声声要维护真实,可是从来没有信守诺言。对他们来说只有假惺惺的怜悯,然后就是残忍地毁坏。从一段美好的时光到一座城市、一位少女、一片树林和一段清澈的河流,什么全都一样,都要毁坏。可怕的结局是逃不掉的,因为我们遇到了极其虚伪和粗鲁的、丧心病狂的一伙。
转了一圈还是走到了父亲的小城。老天,这里像命,像根,像一个故事的结尾,像神灵之手悄悄刻下的一道深痕……小城,我在走近你还是离开你我是你的儿女还是你的敌人你难道只在记忆里、在传说和梦幻中存在过难道除此而外你真的是一片空白吗可是你如此真实地据守在大地上,喧哗,焦愤,忧伤,破损,像一株顶破土皮的小苗,在这个角落里屈辱地长了一千年。
街道上已经挤得水泄不通,无论排成长串的汽车怎样鸣叫,人还是越聚越多。有奖销售宣传车的高音喇叭正不停地呼号,短短的百米街道竟然有四五处在搞高额有奖销售和『摸』彩,奖品小到一块肥皂一个彩『色』气球一束花,大到一套住房一辆进口轿车。先是一些体面人围上去,然后连衣衫褴褛的人也围上去……不断有爆炸似的吵叫从人群里爆出,另一些听到就旋风一样凑紧了。大街上还有更神奇的玩艺儿:真人做服装广告——她们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穿上各种艳丽的服装站在门口,『乳』房高耸,发髻奇特,上面缀满了金光闪闪的饰物……有人走近了嗅一嗅,伸手抚『摸』一下,换来一声凄厉长叫——可那人刚一躲开,她又像雕塑一般不动了……街上人指点着,议论起来妙语如珠。宾馆、旅店、小酒馆、小伙食铺和咖啡屋,一下子挤满了街侧;到处都是嘶叫的音乐,是倾尽最后一点力气的歌手和花枝招展的女人。这些姑娘们好像是从四面八方突然被召唤出来的,个个妖冶『逼』人,风『骚』泼辣,用睥睨的、愤愤的眼神盯着行人。有一个戴黑眼镜的家伙长得奇丑无比,却在光天化日之下挽住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在她耳垂那儿亲得咂咂有声……像黑棺材模样的大摩托车喘息不止,越来越多,全都是走私货。这儿不愧是一个走私的良港——怪不得娄萌和马光盯紧了这个地方。
这会儿我如果在人群中突然发现娄萌等人,一点都不会吃惊。这是他们的小城,他们的节日。马光曾经吹嘘说,他玩得最自在最得意的地方之一,就是这个海港小城:“那儿的夜生活,一点都不比大都会差……”
二
街上的人群突然爆发出一阵狂喊,接着警笛响起来。这种突然涌出的巨大喧哗使好多人止步。一些警察推拥路旁的人,让他们闪开。一会儿一辆进口轿车开来——车头上绑了一朵很大的彩绸,一个蓬头垢面的家伙一手按在车上,一手握拳挥舞……那辆彩绸车就随他缓缓开动,一个人在旁边喊:“最高奖——被他得了啊……”
中奖的家伙显然是个疯子,或是中彩后变疯了。那么多人跟着这辆彩车和这个疯子,像浑浊的水流一样顺着街道往前流淌。警察在前面开路,不断把挤到车前的人拨开。有一个老人挑着一担杏子,不知怎么碰了彩车一下,那个疯子竟然像老鹰一样向老人扑去。幸亏彩车继续向前移动,人群紧接着跟上,把老人挡在了后面。
人流涌过去之后,我才发现身后是一个漂亮的酒吧,门前站了一个姑娘,浑身散发出浓烈的麝香味,正向我招手。她旁边的男子脸『色』发青,『毛』发浓烈,眼睛一翻一翻,让我觉得熟悉——我在心里叫了一声:马光!
“哎呀,老兄!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伸手拨开那个女子,大步蹿上来。我发现他已经喝醉了,摇摇晃晃,指着我对那个女人说:
“这是一个伟大的人!”
姑娘哈哈笑。
“笑什么笑快叫大叔吧!”
他的兴头高涨起来,直到拉拉扯扯把我拥到小酒吧里,这才冷静下来。我问他怎么变魔术一样钻了出来还在筹建那个大厦吗马光听了最后一句立刻吐了一口:
“『操』!”
他的目光回头寻找什么,大概在找服务员,一边问我:“回来多久了好好玩过吗你们这儿也不是过去了,可不要太保守。老伙计,我们生在了一个美女如云的时代啊!”
他说这话时,突然变得那么严肃,嘴唇上没有刮掉的几根胡子奓了起来。他告诉现在经常来这个小城了,因为这里终于有了公司的“总代理”……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用暴烈的嗓子喊了一句,里面立刻应了一声,接着走出了一个仅有一米五左右的小姑娘:穿着超短裙,浓妆艳抹,两个眼睛大得出奇,颤颤悠悠站在那儿。
“这是我的秘书。”
我吃了一惊。女秘书坐在旁边,像马光一样,端起一杯加冰的白水……这是我碰到的世界上最难喝的一种酒和饮料。但我还是把它喝下去了。我吃了几块点心。不记得多久没吃东西、没喝一口水了。我抬起头,看着这个装饰得不伦不类、到处贴满化纤材料的“高级酒吧”。老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脸『色』蜡黄,搽了口红和厚粉,留了长长的小拇指甲。女老板与马光之间不断飞眼,伸手打一些奇奇怪怪的暗号。我看不明白,我现在对这个小城的一切都有点稀里糊涂。
我觉得马光脸上全是晦气,疙里疙瘩一点红润都没有,眼睛有着明显的阴影,一看就知道是这座小城新兴的夜生活把他毁了。他过去也常常通宵不睡,但还没折腾成这副样子。那时候他在娄萌面前规规矩矩,两手垂着,像打败了的公鸡耷着双翅,眼睛盯着自己的脚趾。今天他已经完全放开了,谈到娄萌主持的公司,他说:“我们前途远大,我们的顾问光正省级就有好几个呢,当然,沾你岳父的光……”他看着我,又看懒洋洋像个傻瓜似的女秘书,挤挤眼:“老兄不必为难了,我们会想别的办法找到那个老财东的,不一定非要通过凯平不可,是不是”
我把杯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酒喝掉,提起了背囊。马光硬是拦我再坐一会儿,“时间多么快呀,一晃我们俩……我还忘了问,你急火火赶来干什么”
“闲逛逛嘛,旧地重游。”
“好啊,”他吐着浓浓的酒气,“有工夫见见老会长就好了……”
“什么会长”
马光看一眼女秘书,哧哧地笑:“当地人都这样叫,人家是大财主呢,上亿的身价啊,全城有点身份的人都拢在身边。我就是从他手里弄车……”
“老会长手里有车”
“全城走私车一多半在他手里。港上有他的干儿,哪个部门都有。什么事都不用老会长出面,连个电话都懒得拨,有什么事喊一声,那些人就去了‘逍遥楼’。”
“什么楼像‘卡啦娱乐城’那样”
马光擦一下口水:“比那高级!谁也不知道的地方,进去要讲辈分。那都是老会长身边的老大,是朋友!他们在那里待一天,玩的花活儿不重样,吃燕窝鱼翅是小意思了,豪赌!听说一晚间输个上百万都是常有的事儿,人家也用这种方法相互送钱。一个老大喝醉了对我讲这一天的流水账:上午十点起床,泡晨汤,就是洗澡,两个小姐搓一个人;吃早点;灌肠——有的老大喜欢这事儿,让小姐往屁股里灌水;推牌,『摸』鱼儿——男女蒙了眼浑『摸』;中午大餐;午休,四点起;开大赌,动大输赢;晚宴;茶叙;转花盘——从外地挑一个最俊的丫头来,赤身搁在带转盘的大圆桌上,转到哪个跟前停住了,得一大笔赏钱;唱宵戏,专点名角儿,闹腾到夜里两三点……你瞧一天是这样下来的!”
“我明白了,那个混蛋是无耻会的老会长!”
“不要这样叫吧!该叫‘花会老会长’。你也别骂,他才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下贱,长得蛮帅气蛮有派,穿长衫,银链怀表,夹眉棉鞋,一口牙洁白如雪,打你身边一过,桂花香气扑鼻……哪个小姐不想他他只不理,只愿看别人享受……”
“这是个可恶的人渣!”
“嗯,言重了。城里头面人物哪个不想当他的干儿这得有份才行……”
“你也想”
马光脸红脖子粗,“我还是穷光蛋呢……”
“嗯,我明白了,那就再等等。”
“你明白什么……你不过咋咋呼呼……”
马光的牙齿『露』出来,看着屋角磕碰有声,像在想心事。这样一会儿他站起来:“我得走了,我跟他手下的人讲好,得去提车了……咱们先拜拜了!”
我说自己反正没事,跟他一起转转怎样马光为难地挠头,挤眼,咳嗽,最后说:“这可是走私车啊!你得发誓不吱一声儿——你发誓才行!”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马光对女秘书说:“咱让他见识见识吧,日他姥姥!”
“你骂谁”
“我不是骂你,我这一段说顺了嘴……”
我们来到了市郊一片搭了半圆形深蓝屋顶的大棚子前——这一大片足有一两个足球场大,四周被红砖砌得严严实实。有两个人守在门旁,见了马光理也不理。马光说一声什么,他们还是不理。一会儿一辆小车“嚓”一声停下,下来一个抹了浓重头油的中年人,对守门人努努嘴,门就打开了。
这真的不是梦。我大概一辈子也见不到这么多锃亮的小汽车整严有序地排成这么一大片!它们无边无际,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泛着幽光……中年人回头填一张单子时,我小声问马光:“走私车”“那当然。”“怎么运走呢”马光把手拢在我耳边:“每天半夜上路,这叫‘趁黑赶羊’,有武装押送——对方也有人接应。”“没人管他们”“谁要不怕,谁就来管……”
三
庆连已经等得心急,见到第一件事就说宾子:“他和小华的事不行了,她最后还是听副领班的,不回村子了。人在这里就是放飞的鸟儿……”我一点都不为宾子难过——说实话,眼前的庆连如果离开荷荷也同样是一件幸事。可他还在穷追不舍。我问有消息没他说已经住在这儿十天了,白天晚上到街上转、去一些茶舍酒馆客店,连个人影儿都没见。我问他去了“卡啦娱乐城”没有“那里不让进……我守了几天门口,没见人。”
我认为荷荷在这个娱乐城的可能『性』最大,因为她是小华领出来的,很可能就在那个副领班手下。我说这几天进去找她吧,不要在乎花钱——我会买来各种消费卡,我们一起。
对庆连来说,这是一场过于痛苦的旅程。从进入这座娱乐城的第一步,他就开始惶惶不安,不止一次有服务生将他拦住。我们出示消费卡。手拿步话机的服务生捂着嘴笑。
无论进按摩室还是其他场所,我们都要一起。“你们愿意一块儿”小姐瞪着大眼。我说是的。小姐笑嘻嘻的。我们不断打听一个叫“荷荷”的姑娘,她们就说:“原来你们这里有熟人啊,她以前招待过你们啊”“老熟人了,想见见。”“那她在哪个部门”“好像,好像是按摩屋吧。”“这样的屋多了。她什么模样”庆连抢先接答:“最俊、最好看的闺女!没有比她再好看的了……”小姐相互看着,伸伸舌头。我加以说明:这个姑娘是二十多天以前来的。
就这样打听了十几个场所,都说没这个人。她们有的提醒我们:“说不定是有艺名的。”庆连着难了:“一提到‘艺名’咱就没辙了!好生生的闺女还要‘艺名’”我也没法回答。
我和庆连在咖啡屋,与一个衣着触目的年轻人几次相遇:他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打扮却是极老派——寿字服,宽裆裤,夹眉靴子,手里托一支咕噜噜的青铜水烟袋。庆连不转睛地盯住人家看,对方就点头打招呼了。“哈啦哨!”他竖起拇指说。庆连问我什么意思我说可能是中式俄语“好”的意思吧。庆连眯着眼问他:“什么‘哈啦哨’”年轻人又一次竖起拇指:
“‘睡美人’!哈啦哨!‘睡美人’!哈啦哨!”
经他解释我们才知道:这里新上了一个项目叫“睡美人”是消费最高的!原来有个姑娘,是半睡不醒的——“只穿着红肚兜儿,雪白雪白哩,『迷』『迷』瞪瞪亲煞个人,那叫格外有滋味儿……”
庆连好像更糊涂了,看看我。
我问:“‘睡美人’多大了”
“顶多二十啷当岁,哈啦哨!”
《烧啊烧啊》
一
“我们也想看‘睡美人’!”
“啊,那好啊,让咱看看门卡儿;噢,二位先生这边请……”
一位黑衣黑裤、手持步话机的男子在一个红彤彤的走廊前边游动,见了我和庆连立刻凑过来:“你们怎么这么早”
“已经不早了啊,说是夜里九点开始吗……”
男子马上高高地抬起拐肘,在看表。
庆连不安地挪动,一遍遍擦着额头。
男子瞥瞥庆连,不太情愿地领我们到一旁的小房间里去。这是个洒遍了红『色』晖光、遍『插』鲜花的地方。一位稍胖的女人戴了大耳环,口红抹得血淋淋的,一脸怪笑——当她转向庆连时笑容立刻没了。“多么早啊,你们还是第一拨呢!”
庆连张大嘴巴看着她,磕磕巴巴:“你就是‘睡……美人’”
“老赶!这种人……”女人不屑于搭理,转向我:
“两个一起进去这需要特种卡。”她竖起一根手指,又做了个捻钱的动作。
庆连马上问:“多少钱”
“先交三千吧,进去是要另算的……”
庆连吸了一口凉气,看着我:“老天,买门卡就死贵,这儿又交三千,进去还要再花……宰人嘛!我不进,愿进你进吧……”
他无论如何也不看“睡美人”了。我问了问,如果单人进入只需八百元。没有办法,我只好自己进去了。
从这间小屋的旁门可以直接进入另一条走廊,它的尽头就是一个大厅。柜台小姐笑靥迎人,一个个像美人鱼似的,穿了一种奇怪的连衣裙,上面缀满了鱼鳞样的镀铬金属片,在灯光下映得人眼睛发花。她们问:按摩不按然后不容分说就往我的手腕上套了一个彩『色』的环子。再往前还是类似的情形,但是除了往手上加了一个新的不同颜『色』的环子外,还凑过来一个中年男人,伸手指着我说:“脱!”看着他凶巴巴的模样,我有些胆怯了。我镇定了一下,问:“不脱可以吧”他不屑于再答话,指了指前边。
那是一道水帘。彩灯把水染出了七『色』虹光,漂亮而奢华。显然,再往前走就必得穿过这道水帘,所以不脱衣服是不行的。可是这里有不止一位小姐,当着她们的面我怎么脱呢正犹豫,中年人不耐烦了,再一次催促:“脱!”
我只好脱下了外衣;耽搁一下,又脱了衬衣,最后只剩下了一条短裤。
“脱!”中年男子指着我的下身说。
“我,”我仰脸看他,“就这样吧,这样就可以了,让我……”
中年男子几乎不再听任何解释,猝不及防地伸手勾住我的短裤一拉……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往前跳着蹿着,只想快速钻入水帘。
穿过了水帘才知道,它的另一边其实是一间敞开的大浴池,里面热气腾腾,有一溜大小三个池子,还有一长串莲蓬头。我只在莲蓬头下冲了冲,就寻个出口钻出来——那儿早有一个服务生等着了,他用长长的『毛』巾将人一下裹住,擦、擦,细细地擦,像擦一个刚出世的娃娃,然后交给我一件半长裤、一件没有领子的衣服,都绣了金边。我刚刚穿好,服务生又给我的手腕上套了另一个彩『色』环子。至此,我的腕上已经有了三个环子,它们颜『色』不一。
从这儿往前走,一抬眼就是一个个粉红『色』的小屋,里面有女人的身影闪闪烁烁,我想那大概就是此行的终点了——我抑制着怦怦心跳走去,还没有走到近前,屋里就出来一个小姐,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目不斜视,手里攥了一条白『色』的『毛』巾。我想问她什么,可她好像不想搭话,只示意我进屋。
屋里原来有一个窄窄的卧榻,旁边坐了一位女王似的姑娘:发髻高绾,假睫『毛』高翘且染成了金『色』,半『露』胸脯,颈上挂了几串大小不一的珠子。她浅浅一笑,伸手指指卧榻。我问:“请问您就是‘睡美人’吧”
只这一问,她的脸『色』立刻冷了。
再问,她摇头,抱起膀子:“你不按摩,照例也是要交钱的。”
“请问小姐,‘睡美人’在哪儿”
“出门,右拐……”她干干脆脆,不想再啰嗦了,揪住我的手摘下了其中的一只环子。
我出了门,那个站在门口的小姐马上点点头,在前边引路,一直往右拐了一个小弯,来到一个每次只能载三两人的小电梯旁。小姐先一步上了电梯,手扶住自动门,让我上去。好像只往上移动了两层,电梯就停住了。
这里多么静啊。又有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手持步话机在较远的地方坐着,除此而外就没有任何人了。前边引路的小姐轻手轻脚,生怕惊醒了什么似的……我知道:“睡美人”就在这儿。
一阵轻音乐若有若无。长廊,暗暗的。灯影下是一个个女人的照片: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的模样——各种女人,东方的,西方的;她们拉出了各种睡觉的姿势,在树杈上睡,在水里睡,在动物群中睡,甚至枕着老虎脖子睡——这有点玄了。小姐在前边无声地走着,走得很慢。她不时回头看看我,仿佛怕我走丢了一样——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使我看清此地有多么华丽:地上和墙上都覆盖了厚厚的毯子或丝绒。这就加重了那个“睡美人”的神秘感和高贵感——小姐站下向我小声介绍:所有来这里的人都分为两类,一类只在她的睡榻前转几圈,不能说话;再一类可以坐在她的身旁,说上十几分钟;最后一类是在这儿逗留一个小时。自然,付费是依次递增的,特别是最后一类,价钱高到了吓人的地步。所有这些类别都由客人自己临时决定——他在现场可以改变主意选择任何一类。
“您哪”小姐伸出手指,而不是用嘴巴,征求我的意见。
“看一看,我只看一看……”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