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除夕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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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还回荡着刚才悠扬明亮的曲声，叶芩瑶却倏然眼睛一睁，手中的曲调兀的一转，带着高昂的音调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她的十指翻飞，带着乱花渐欲迷人眼的精妙弹法，携着雷霆万钧的杀伐之气，生生的将人引入另一个不同的音界了。

她用音律绘了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含着或哭或笑或喜或怒的诸多情感。

是好男儿志在四方的坚韧之力，是战场上金鼓连天的豪迈之意，是家中亲人牵肠挂肚的忧子忧夫忧父之愁！

到最后，琴声将歇，是凯旋而归家人团聚幸福之感……

睿王听着出神，只觉得这个表妹却是有些不大像她了，他向来是知道芩瑶的出色，但也是相较于其他的世家女，她有独一份的体贴与善良。

明明身为丞相之女，却不见娇蛮之气；模样倾城，却不以此为荣，自我夸赞；才高八斗，却谦虚求进，进退得宜。

他知道叶芩瑶向来是个有想法的，亦知到她品行纯良，与世无争，所以她奏出前半部分的超脱高洁之曲时，他不曾惊诧，他惊诧的是后面。

叶表妹何时变得这般洒脱豪迈，而且那琴音……竟是有些杀伐果断之意

着实的让人想不通的很。

如今心有疑虑自是不止他一人，楚暮白看的玩味，几个皇子更是眼有惊艳，便是坐在位子上的叶旻，也有几分忐忑之意。

可是没人给他们太多的思考时间，曲毕不过片刻，便是一阵明亮的掌声，竟是皇上带头鼓起了掌。

“好好好！丞相，你这个女儿养的好啊！才貌双全，着实出色的很！”

众人具是回过神来，丞相亦是连忙敛过心神，“雕虫小技，让皇上见笑了。”

沥皇摇了摇头，“这技艺可不小吧这琴弹的可都有大家风范啊，没下几年的苦功夫怕是奏不出这番的效果。”

这话刚落，一旁坐着的锦妃亦是笑吟吟的开了口，“可不是嘛皇上，臣妾也觉得这曲子余音绕梁的很呢，而且心下一比，这宫廷的乐师怕是都要差上几分呢。”

这声音带着几分的嗲意，实实在在的夸赞起了叶芩瑶，她是宠妃，说出的话在皇帝哪里是有几分可听性的。

叶妃向来同她不大对服，并不觉得这个女人会帮着她们叶家的姑娘说话，只觉得其中是有着深意，不由得亦是插了话。

“锦妃说笑了，我这个侄女师承琴欣大师，今日不过讨了个巧，这焦尾琴本就是名琴，便是个普通人也能弹出个美曲了，芩瑶若还弹不出几分韵味来，岂不是白学了这么多年”

叶妃将这一段话娓娓道来，宫廷乐师舞娘虽说地位算不上高，许多亦是新进宫的小宫女一步步培养上来的，算不得多么出色，但是领袖的那几个却是皇上从民间搜集的有才能之人，都是过了皇帝的眼的，拔尖的紧。

而叶妃口中的琴欣便是一名登峰造极的琴师，她早年求一本琴谱的股本，求到了皇帝面前，沥皇允了，却是要求她在皇宫为自己奏琴三年。

后来期满，他准备云游四方，做那高山流水的潇洒琴师，却因丞相夫人之求，留在了丞相府两年，传授琴艺。

所以说起来，叶芩瑶能有此成就也就不足为奇了。

叶妃这话说的明白，也解了众惑，否则若是真如锦妃说，一个小丫头片子那般厉害，岂不是打了宫廷乐师的脸，抑或是……皇帝的脸

虽说皇帝不一定这般小肚鸡肠，但是被锦妃这么直愣愣的说出来，总归是不大好。

而且才气太过逼人……有时不一定是个好事。

早在皇帝说话之时，叶芩瑶已是放下了手中的琴站了起来，如今听到父亲和姑姑具是为自己说话，知道他们的忧心之处，不由得也出了声。

“叶妃娘娘说的极是，能够位列十大名琴之中，已说明这琴的不凡，臣女不过是班门弄斧，锦妃娘娘的夸赞着实承担不起了。”

在摸到琴身的那一刻，叶芩瑶便有察觉到些什么，传闻宫中的惠妃娘娘亦是个琴痴，她嫁入沥王府的时候因为琴艺好，很得皇帝亦是当时沥王的喜爱，专门搜集了这把琴送与她。

后来，弦声响起，她更是确定，这就是那把被称为是“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的焦尾琴。

琴是好琴，自然会为让她的音质更为纯净浑厚，她刚才说的那些话，便是把功劳都推给这把名琴了。

只是这倒提醒了锦妃，只见她侧了侧眸，看着久不说话，面容淡然的惠妃笑道，“惠妃姐姐，你觉得叶小姐的琴艺比之你又如何”

其实刚才便是拿琴之事，亦是锦妃提议的，皇宫之中最不乏稀世珍宝，便是以前沥王府没有，如今身为皇帝，库房里还是有几样拿的出手的好琴，不比这焦尾琴差上多少。

只是被锦妃这么一提，皇帝不由得也有些心动，他已经多年未曾听焦尾琴响了，不由得便准了。

如今锦妃问这话，惠妃面上不动声色，隐在案下的手却是忍不住紧了紧。

“后生可畏。”她说，表情自然，语气赞赏。

“惠妃娘娘琴艺一绝，一直是臣女的心之所向，师父当初曾说，您的琴声人间难得几回闻，才是绝世凡响。”

叶芩瑶毫无心理负担的拍了好大的一个马屁，她师父算起来与惠妃是同门，因为她师祖和惠妃的师傅是同门师兄弟，两人琴音同源，算得上有些关系。

锦妃已经明里暗里的给她挖坑了，她没有闭眼就往下跳的准备，不过人家既然要捧杀她，那她就再找一个更厉害的顶着才行。

虽说锦妃虽然是皇帝如今唯一的宠妃，年轻貌美是她得天独厚的资本，但也有一处不好，便是她同沥皇生活的日子太短了，以至于追忆都没有另外三妃来的多。

而叶芩瑶说完刚才的那段话之后，皇帝看惠妃的模样果然都柔和了许多，那眼神……

啧啧，满满的追忆感。

所以导致的结果便是，沥皇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和善了不少，“就夸了一句，你看给小姑娘认真的，这么谦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