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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大海，无一棵植物的沙子，无一朵云的天空，她们一直走到人少的泥滩。 凉，质硬微滑，但恰到好处的于表面覆了一层软泥沙，海浪拍打过来的力度只轻轻没过脚面。 “这地方拍出来跟水墨画一样好看。”尘黛站到礁石上道。 “你是来拍沙滩的。”尘英一指甩到后面的大面黄金道。 “请不要提醒我工作。”尘黛苦着一张脸，端起相机拍起这连海的泥潭。 “我经常难过。”尘英看一眼尘黛，忽然对韩子涵道，“我遇到过，当时以为，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过不去的事情。” “爸妈看轻你” 尘英沉默，低头看自身重量，将泥巴压出脚指头缝，凉凉痒痒爬上来。 “我上初一的时候，有个老师……”又是一阵听不到呼吸的沉默，“他对我和别的学生不一样，你懂那种不一样吧。” 那些弯腰抵头的时刻，那些故意身体贴近的讲题，那些暧昧猥琐的眼神，那些充满生殖器的聊天，都让尘英泛起恶心，以及更深的当初自己为什么会默认甚至迎合的不可思议。 “我学习一般，长的没有姜娜好看，姜娜，是我和尘黛的发小，性格也不像尘黛那么无所畏惧或者无所求。那时候我和你现在差不多大，对于一个在家庭中被长期轻慢的人，总会把不一样的对待，当作是厚待。”尘英道，迅速把自己拽出刚泛起的回忆。 “但这不是理由啊，偏偏选中的是我。”尘英走路的脚步忽然停住，这么多年，她仍将最根本的原因归到自己，非常痛苦。 “不是你的错，一个老奸巨猾的成年人诱导心智不成熟的未成年人，这甚至不是对错，是犯罪。”韩子涵厉声道。 “嗯。”尘英恢复波澜不惊的常态，好像刚才的狂乱只是她和韩子涵的错觉。 “你会告吗”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句话就会压死大部分人，包括我。” “不是你的错。” 尘英笑笑。 “别难过。” “也有好处，此后，我对有妇之夫绝缘。”尘英自嘲道。 “黛姑姑知道吗”韩子涵似不明白，也不在意这层意思，问道， 尘英摇摇头，看着远处拍照的尘黛。 “她是个侠者，但侠者也不需要知道江湖所有的险恶。” “侠者独闯天涯，你也是侠者。” “嗯。”尘英点头。“我其实想说，这件事到现在我也没过，我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过去，但是我怎么还活着呢，这是我的人生，这是我仅有一次的人生，我不想怀着愤怒、不公、委屈死去，不值得。我希望有一天，我会对自己说，幸好你还活着，我在等那一天。你也是。” 她是多好的人，听得别人一个伤疤，必须拿自己的伤疤去换。 “我每年会来这里喂海鸥，它们飞了2350公里，来这过冬。”尘英眼睛里闪烁成群的白色翅膀。 “多吗”韩子涵问。 “人还是鸟” “鸟。” “见过渡东庄的蝗虫吗玉米地里。或者麦地里的麻雀，吆喝一嗓子，哄的冲上天。不一会，又哄的折返。” “这事你熟。”尘黛笑道，又向韩子涵解释，“她小学初中，除了上学，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驻扎在地里，活人版稻草人。” “我没见过。”韩子涵道。 “十万多只，主要集中在这小片海域，沙滩、海面、桥梁、退潮后露出的石头、头顶。”尘英边指边说，“飞来飞去，再多一些就成灾了，但还没成灾，这个数量正好是童话。” 尘黛想象人群从桥上悠闲走过，鸟在周围飞动，彼此见怪不怪。 “小时候在地里幻想，我有与虫子和鸟通话的非人能力，我如何指挥它们与人类作战，飞进教室啄尘玉莲的刀子嘴刀子手，让虫子爬到吴娟到处炫耀的蝴蝶结上，还有……”尘英停下来，假装想不起来，其实她知道，她想的最多的是这项能力，是怎样让那个老师更加迷恋她。 尘黛心有灵犀的笑，跟韩子涵解释，那是她们的小学老师和同学。 尘黛拍了很多照片，海、沙滩、泥潭、日落，很多陌生人、以及尘英与韩子涵。 “尘黛，明天早上来拍日出，赶赶海。”尘英两手扩成喇叭，喊道。 接下来的周六周天，尘英像个当地老向导指导尘黛哪里拍景出片，进好吃的馆子，捡满桶花蛤，聊似乎永远聊不完的天。 “总对陈词滥调嗤之以鼻，原来日出真的像新生。”韩子涵道。眯着眼睛看日光席卷的天地交融，璀璨的金黄，比白天更耀，比黑夜更静。每个人震惊的毫无困意，僵直的身体里是灵魂的破动。 “以前看教科书里写，谁会不喜欢太阳我还自负嘲笑，我就不喜欢，多轻狂。”尘黛道。 “来日方长。”尘英道。 “来日方长。”尘黛道。 “来日方长。”尘涵道。 是对彼此说的，更是对自己说的。她们一直望着无际海水辉映着的金色晨光，眼睛闪闪发光，周围寂静一片，只有海浪有规律的用力拍打着海岸，这猛烈的冲击声仿佛在强化她们当下的感受。 “生命美好，来日方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