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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绣不慌不忙,从匣子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云中锦,又取出一封自己藏于袖袋中。 “都说兹事体大,知州大人一人拿着全部证据恐怕不妥,还是一人保管一封吧。反正这三封书信,任何一封都能证明侯一春构陷江南王的。大人您说呢” “苏帮主是信不过本官吗”知州大人明显现出不悦之色。 苏绣道:“大人您说了,此事涉及朝中大员,若查将起来,恐怕牵涉的人更多,当年的知州知县都脱不开干系。带着如此重要的物证,无异于把自己搁在烫火上烤,既是性命攸关,我又怎么忍心,让知州大人独自承担这么大的风险呢” 云中锦将苏绣拉过一旁道,“绣,我知道你心眼多,但此事大可不必如此玩心机。” “合着你做什么都是正义,我做任何事都是玩心机” 苏绣气恼道。 “倘若知州大人与那位朝中大员有什么勾当,乘机销毁证据,再给你我来个杀人灭口毁尸灭迹,那我们找谁申冤去” “你未免多虑了。”云中锦道。 “一则那时知州大人还未到漕江任职,于此事当中,他既无个人恩怨也无官场利益,没有必要那么做。二则,他是去京城找武大人拿主意的,别人信不过,难道武大人你还信不过吗” 苏绣不以为然道,“那我也告诉你,一则武堃是你的恩师兼义父,不是我的。二则,不是我玩心机,任何事多存一个心眼是有必要的。三则……我回头再告诉你。” 苏绣卖了个关子,转头便对知州大人说道,“大人您都听到了,不是我信不过您,只是不得不防着点,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我苏绣说话不绕弯子,您别见怪。” “也罢。”知州大人有些恼怒,但介于如今苏绣已是漕帮帮主,又与云中锦情同手足,他若当场翻脸就大有被苏绣言中之嫌,也就只好由着苏绣去了。 于是这重要的证据便分成了三份,知州大人拿着他的那一份,当天就打点进京。 此外,苏绣还担心节外生枝,特意挑选了二十名漕帮中武功较强的,暗中保护知州大人,一路跟着进京去。 “看吧,不出意外的话,漕江又要出大事了。”苏绣甚是兴奋地对云中锦道。 云中锦白了苏绣一眼,冷声问道:“三则是什么” “三则嘛,我信不过你说的人。”苏绣坦然道。 “为什么十几年前恩师还只是洛阳司兵,与漕江的事一点也不沾边。”云中锦道。 苏绣反驳道:“那时是洛阳司兵,现在算不算是朝中大员官场的事我虽不懂,但我知道官官相护这个道理。你能保证,他与写信的那位朝中大员没有交情吗” “恩师是个嫉恶如仇之人,平生最讲求的就是公正,甚至到了刻板的地步。他养我长大,教我做人,还送我去峨嵋习武。我对于律法的坚持,也是恩师一路教诲而来的。总之,他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云中锦说道。 “你确定”苏绣面带一副不以为然的神色。 “我确定。”云中锦毫不犹豫的点头回答。 “就算你不认他为你的恩师,他终究也为你开过蒙,教你读过书。那时你的功课总胜我一筹,我记得你什么都让我,就是功课不肯让,总要赢我,我哭鼻子你都不肯让。恩师还称赞你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错了,云大小姐。”苏绣道,“当时那个小灯只是个小伴读而已,说得准确一点,就是个书僮,而且,她早就已经死了。” “哎从来没有人这么认为……”云中锦哭笑不得。 苏绣转头大步出了州衙,想了想,又回过头来。 “对了,武堃那时既是洛阳司兵,又与云氏颇有交情,为何没有保护好云氏,而使云氏遭受盗匪洗劫就算我相信他的为人,也不相信他的能力,我都好奇他是怎么当上刑部尚书的呐。所以,无论怎样,留有一手有备无患。” 云中锦愣了一下,苏绣竟然质疑恩师的能力 苏绣笑了笑,“你也别瞧不上我的心眼,既然我有胆子把偌大一个漕帮接下来,就是奔着做大做强去的,没点深谋远虑怎么行你的恩师大概没有教过你,心眼是能力的先决条件,没有心眼,谈什么能力” “好啦,再说下去,你该说我取笑你缺心眼了。”苏绣调侃了一句,转而正色道,“阿锦,要记住,除了自己最亲的家人,对于任何人都不可过于信任。” “是吗那在你心里,阿爹又算什么呢是你成功的一枚棋子还是你踩着上位的尸骨你对于他们,又算什么呢”云中锦偏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反嘲道。 苏绣怔了怔,指着自己的心窝道:“云中锦,你最懂怎么戳人心窝,算你狠。” 说罢扭头就走。 云中锦想了想,朝着江南王府的方向走去。 “哎,阿锦,别去。”苏绣回头又追了上来。 …… 江南王府不在半山上的富人区,而是在城南占了大半个地界,王府大门更是开在最繁华的街巷,离苏家小栈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走小巷的话,也不过是三、四百步远。 往日云中锦每每经过那里时,就觉得十分奇怪,如此人来人往的繁华地段,为何会有一处荒废的大宅院 却原来,它就是曾经在江南势力最为雄厚的江南王府。 王府大门已是斑驳破旧,门上贴着的官府封条也早已脱落不知去向,推门而入,一股阴风扑面而来。 时隔十五年,已经闻不到血腥气,但屋门和墙面仍然能看出血痕来,因为飞溅的血水渗进木头和墙灰里,颜色变得暗沉。 站在庭院当中,仿佛能听到当年刀兵相见、血肉横飞,妇孺奔跑哭喊的声音,一如当年的云氏。 云中锦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苏绣立即握住了她的手。 “我就说你别来,你非得来这鬼地方做甚”苏绣埋怨道。 “那时,你来漕江了吗”云中锦努力平静下来,问道。 “那时我刚来漕江不久,王府里厮杀和哭喊声传到海边,听着叫人瘆得慌。我蜷缩在家中瑟瑟发抖,阿爹骗我说那是海风呼啸的声音,我信了。可你知道,我听过那样的声音,又怎能相信阿爹说的话自欺欺人罢了。”苏绣说道。 两只手握得更紧了一些。 是啊,当年她们一个藏在壁柜里,一个躲在桌子底下,就算看不到杀戮,也绝不可能听不到杀戮的声音。 乳娘的惨叫声,至今仍在云中锦的耳边回荡。 “王府占了大半个城南的地界,发生那么大的事,怎么能瞒得住百姓”苏绣又道。 “后来,我听人说王府不论男女老少全都被杀光啦,连江南王养的数百府兵都一个不剩,王府里面血流成河。听说夜里还有鬼哭儿狼嚎的声音,我们一帮小孩子家都不敢靠近那里,全都绕道走。再后来,时间长了,大家都慢慢淡忘了,这一片在儿才又热闹起来。” “其实,江南王是否谋逆和老百姓一点关系都没有,老百姓也不关心那个。倒是很多人都惦记得江南王的好,因为每逢过年过节或是王爷王妃的诞辰,王府会舍很多粮米给大家。那年的中秋节,我和阿弟还拿到过王府送的红糖呐。本来我们都盼着过年的时候还能吃上王府的红糖,可惜,没等到过年,王府就出事了。” 苏绣叹了叹气。 “哎,可惜了那么好的江南王,这里离京城又大老远的,他谋逆做甚亏得那时的皇帝老儿也能信。阿锦,你说,现在的皇帝他会相信江南王是被诬陷的吗他会为江南王平反吗” 云中锦没有回答。 很多时候,一个人信与不信,并不基于事实真相,而是取决于他愿不愿意相信。 “一个活口都没有了吗”云中锦望着得杂草丛生的院落问道。 苏绣摇头:“不知道。听说是宫里来人宣旨将江南王府满门抄斩的,因为王府还养有好几百号的府兵,可能是怕镇不住他们,就出动了州县两衙和守备驻兵,将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宣完旨就开始杀,见人就砍,府兵还来不及反应,也根本扛不住。” “后来,他们从王府里拉出一车车的尸体运往海边抛弃,那一段时间,没人敢吃近海的鱼,海民都宁愿到远海去捕鱼。至于王府有没有人逃出来,或者抛在海边的尸体里有没有人没有透最后死活下来了,那就不知道啦。” “我想,王府那么大,人那么多,当时的情形又那么乱,逃出来个把个活人,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当年的云氏,不也有人活下来了吗” 苏绣说着,看了一眼云中锦。 云中锦点了点头,望着荒凉的旧王府,心头不禁感慨万千。 江南王府的情形,与当年云氏被屠的情景是何等的相似,并且,两家竟是同一年发生的变故,只是云氏的劫难发生在年头,江南王府则是年末被抄灭的。 多年以来,她从不轻易去回忆惨绝人寰的那一天,不得以回到故地时,也总是绕道而行,尽量不从家门前经过。 她想,云氏故居如今也是这般荒凉吧 “王府的财物呢”她忽然问道。 “财物早就没啦。”苏绣道。 “没了”云中锦诧道。 “他们一边运尸体,一边运财物,装到大海船上运走了。只不过,听说很不巧遇上大风浪,船撞墙了,财宝都沉在了海底。” 云中锦的眉心不由地拧紧了,问道,“可有人去打捞过” “有,可没听说谁有捞出过什么宝贝。不说了,我去看看还有没有落下什么东西,我拾个漏。” 苏绣有一些兴奋,依次推开那些尘封的屋门,在各个屋里来回转悠,试图找到什么剩下的东西,然而所有的屋子皆空空如也。 云中锦则沉默着。 运财物的漕船撞墙,宝藏全部遗失,那么巧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