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小姑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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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晚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像一阵强劲的春风，吹散了笼罩在顾家小院上空的沉沉暮霭。 虽然担忧依旧刻在每个人眉间，但一种积极求生，等待希望的情绪开始悄然取代了绝望的死寂。 大年初五，迎财神的日子。天还没大亮，顾家厨房里已经亮起了温暖的灯光。 李素娟虽然眼睛还红肿着，却不再躺在床上哀泣，而是强打起精神，指挥着苏晚和面：“面要软硬适中，三光政策，盆光、手光、面光！” 她甚至罕见地开起了玩笑，虽然笑容有些勉强，却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周氏亲自掌勺调馅。 肥瘦相间的猪肉剁成茸，水灵的白菜焯水挤干切碎，加入葱姜末、酱油、盐和一点点珍贵的香油。 老太太手法老道，馅料搅拌均匀，香气瞬间就窜了出来，勾得人肚里馋虫蠕动。 顾铁生沉默地和着面，力气使得恰到好处，面团在他手下变得光滑柔韧。 顾卫民和顾红秀认真地剥着蒜瓣，小脸上多了几分活气。 一家子人围着灶台忙碌，蒸汽氤氲中，虽然话不多，但那种互相配合、为了同一个目标忙碌的氛围，驱散了连日来的冰冷。 当一个个元宝似的饺子扑通扑通下到滚水里，在锅中沉沉浮浮时，一种属于年节的、家的温暖气息，终于艰难地回归了。 吃着热腾腾、鲜香满口的饺子，李素娟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但这次不再是纯粹的悲伤，而是掺杂了无尽的期盼和一丝苦涩的温暖：“衍之最爱吃白菜猪肉馅的饺子……等他回来，咱天天给他包……” “嗯，等他回来。”周氏重重地点头，给每个人都夹了一个饺子，“都多吃点，有了力气，才能好好等他。” 饺子刚吃完，院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熟悉的呼唤声。 “娘！大哥！大嫂！” 来的正是周氏的女儿顾秀兰和她在邻县农机站工作的丈夫张建军。两人都是满面风尘，神色焦急。 一进门，顾秀兰就扑到周氏跟前，声音带着哭腔：“娘！您没事吧我们刚收到信，说衍之出事了到底咋回事啊可急死我了！” 她拉着周氏上下打量，又看向憔悴的李素娟，眼圈立刻就红了。 张建军也一脸沉重，放下手里拎着的点心匣子和一条五花肉：“大哥，嫂子，娘，我们一接到信就紧赶慢赶来了。衍之现在有消息了吗” 他们的到来，让刚刚缓和的气氛又染上了一层忧虑，但也带来了亲人的温暖和支持。 周氏看着女儿和女婿，叹了口气：“部队上来人说，是失踪，还在找。” 她言简意赅，但语气比之前平静了许多。 李素娟看到小姑子和姑父，眼泪又忍不住了，拉着顾秀兰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当时的惊吓和这些天的煎熬。 顾秀兰一边抹泪一边安慰嫂子，同时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旁边安静站着的苏晚身上，尤其是她那显怀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就是……衍之媳妇”顾秀兰问道。 “嗯，叫苏晚。”周氏介绍道，“晚丫头，这是你姑，这是你姑父。” 苏晚乖巧地叫人：“姑，姑父。” 顾秀兰打量着苏晚，见她虽然身形胖些，但眼神清正，举止沉稳，不像信里母亲最初描述的那般不堪，心里稍安，点了点头：“哎，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这时候还……”她话没说完，意思却明白。 这时，顾建军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信是年前就寄到县里的，可我那段时间跟车去下面公社检修农机了，走了大半个月，昨儿晚上才回来看到信，就赶紧拉着娘过来了。没想到……唉，还是来晚了。” 原来如此，并非不关心，而是阴差阳错被耽搁了。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也让李素娟和周氏心里那点小小的芥蒂消散了。 顾秀兰的到来，像是给这个家注入了新的活力。 她性子爽利，帮着收拾屋子，清洗碗筷，嘴里不停地宽慰着李素娟和周氏。 顾建军则陪着顾铁生说话，递烟，聊些厂里的事，试图分散大家的焦虑。 亲人的慰藉和实实在在的陪伴，进一步抚平了顾家之前的创伤。 而苏晚在一旁安静地忙活着，添茶倒水，观察着这位突然到来的姑姑和归府，心里对顾家这个更大的家族网络，有了初步的了解。 就在顾家因为亲人到来而稍感慰藉的同时，遥远的北方边境，一处隐蔽的指挥部内。 顾衍之确实还活着，而且远非“重伤垂危”。 他脸上多了几道被树枝刮破的浅痕，手臂上缠着绷带，那是在最后突围时被弹片擦伤的一点皮外伤，甚至算不上轻伤。 他此刻正站在一位肩章上缀着星徽、面色沉稳的老者面前。 老者正是此次秘密行动的负责人，一位地位颇高的司令。 “任务完成得很出色，顾连长。你们带回来的情报，至关重要。” 司令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之所以对外宣称你们小队失踪，甚至放出重伤的烟雾，是为了迷惑敌人，保护你们和你们的家人，也为下一步行动争取时间。这次行动，涉及层面很高，必须绝对保密，希望你能理解。” 顾衍之身姿笔挺，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丝毫怨言：“是，首长！我明白！一切听从组织安排！” 他的确受了点“伤”，但那是为了掩护一位在撤退途中意外扭伤脚踝的重要人物（其身份亦是机密）而故意制造的痕迹。 真正的凶险在于与敌人巡逻队的周旋和长达数日在冰天雪地里的极限潜伏，而非枪林弹雨。他和他的小队，完美地扮演了“消失的幽灵”。 “给你的家人写封信吧。” 司令递过纸笔，“报个平安，但只能写‘一切安好，勿念’，具体内容一个字不能提。这封信会通过特殊渠道，晚些时候寄到他们手上。” 顾衍之接过笔，脑海中瞬间闪过母亲焦虑的脸庞，父亲沉默的背影，还有……那个印象模糊，却在他“失踪”期间怀着他孩子的妻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在信纸上工整地写下那六个字。 这封简短到极致的信，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司令的保密公文包里，它将成为不久之后，投向顾家那潭深水的又一颗石子，只是这一次，带来的将是确切的希望和巨大的惊喜。 而顾衍之并不知道，在他“失踪”的这段日子里，那个他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家，和他那位名义上的妻子，已经经历了怎样的煎熬与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