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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院子中的炙炉已被架起，木炭逐渐烧得旺起来。 下午停了的雪并未化尽，屋檐上、院角里、石榴树枝桠上还积着一层洁白松软的雪，在夜色与炉火的映照下，泛着莹莹微光。 一家人围炉而坐，欣赏着这清冷的雪景，被温暖的炉火与团聚的热闹包裹着，丝毫觉不出寒意。 小鲤和团团挨坐在小凳子上，两双相似的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炉子上滋滋作响的肉块和肉串，充满了新奇。 鹿肉片被炙烤得微微卷曲，边缘泛起焦黄。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块滴下的油脂落入炭火中，激起更旺的火苗和诱人的香气。 羊肉串上的孜然和辣面被热气一烘，辛香扑鼻。 还有那烤得边缘微焦、内里汁水丰盈的蘑菇，也散发着蘑菇独有的鲜香。 浓郁香气钻入鼻腔，小鲤和团团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团团扯了扯身旁姐姐的衣袖，奶声奶气地感叹：“姐姐，好香啊！我从来没吃过这样做的肉！” 小鲤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们吃过的，之前在府城，在虎子哥哥家里，也这样围着炉子吃过炙肉。不过那时候你还小，肯定不记得了。” 她说着，自己的目光也没离开那油汪汪的肉串。 团团似懂非懂地点头：“原来我吃过。” 其实他那时也只是吃到一小口尝尝味道，玉娘担心他年纪小，脾胃弱，不敢让他多用这等不易消化的炙烤之物。 玉娘在一旁听着儿女的对话，只是温柔地笑着，手中不停地将烤好的肉串挪到稍凉的位置。 鹿肉熟得极快，眼见着虎子熟练地在几串鹿肉上刷好最后一层酱汁，她便拿起筷子，夹起两串烤得恰到好处、嗞嗞冒油没撒辣面的鹿肉串，分别放到小鲤和团团面前的碗中。 又细心地另拿了一双筷子，动作轻柔地将炙肉从签子上剥落下来，再把签子拿开，以免孩子们不小心戳到。 “小心烫，吹一吹再吃。”她柔声叮嘱。 小鲤和团团听话地鼓起腮帮子吹气。 赵惊弦和虎子正忙得不亦乐乎。 赵惊弦手持长筷，熟练地翻动着各色肉片和肉串，时而撒上一把孜然辣面，动作颇为潇洒。 虎子则一边刷酱一边留意火候。两人配合无间，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已烤好许多肉和蘑菇。 玉娘见状，笑着对他们说：“你们也歇歇，别光顾着忙活，不是说要喝几杯吗也让月我们来试试，自己动手炙肉的乐趣。” 赵惊弦和虎子从善如流地放下工具，放到她们面前。 月盈和赵攸早就跃跃欲试，立刻高兴地也拿起长筷把肉串在上面翻来覆去，玉娘负责刷酱。 虽动作略显生疏，却兴致勃勃。 赵母得了儿子的叮嘱，虽觉得这炙鹿肉十分好味，可不敢多吃，尝了几片后便专攻烤蘑菇，倒也发觉这素物烤来别有风味，鲜美异常。 赵惊弦与虎子举杯对酌，神色惬意。 女眷和孩子们面前放的则是温热的桂花酿，清甜甘润，桂香馥郁，正好化解炙肉的油腻，还能清热降火，最是适宜。 炉火噼啪，肉香四溢。 玉娘几人没吃多少炙肉便觉得腻，转而吃起了蘑菇。 剩下的大半肉都被赵惊弦、虎子、小鲤、团团解决了。 玉娘不敢让孩子们多吃，见他们啃完鸡腿后，哄他们下次再炙肉吃。 夜深时，炭火渐熄，小院喧嚣散去。 赵惊弦本就血气旺盛，又用了许多鹿肉，还喝了酒，此刻只觉浑身燥热。 今日原是年节里，玉娘白日又歇过午觉，明日家中也无琐事缠身…… 他心念微动，便凑近她耳畔低语一句。 玉娘耳根倏地染上绯色，却也没有拒绝，只是羞涩垂眸，由着他吹熄烛火揽入帐中。 红罗帐暖，不多时，绡帐里便有春吟连连溢出，颤颤巍巍地融进更漏声里。 大过年的，玉娘也由着他可劲折腾。 大年初三，年节气氛依旧浓厚。 赵惊弦一早便起身，今日是翰林院诸位同僚约定一同前往承旨陆大人家拜年的日子，于官场礼数而言，乃是开年后的头一桩要紧应酬。 他时辰拿捏得恰到好处。 至陆府门前，见已有数辆马车停驻，门房满面堆笑，迎送唱喏之声不绝于耳，显是已接待了好几拨客人。 正巧此时，几位较早前来拜会的同僚已事毕告辞，从朱门内走出。双方在石阶上相遇，立刻便是一团和气地拱手作揖，口中连连道着“新岁纳福”、“恭喜高升”、“万事如意”，笑容热络，分寸却拿捏得极好。 赵惊弦手中提着早已备好的年礼，随着引路的陆府仆役步入府中。 至厅堂内，陆大人今日身着常服，显得随和了许多，正坐在主位上，含笑接受着下官们的拜贺。 厅内也有好几位同僚正要入座，显然也是刚到，虞兴安亦在其中。 见赵惊弦进来，皆起身相互见礼。 赵惊弦从容上前，行至堂中，依礼躬身长揖，声音清朗，言辞恳切：“下官赵惊弦，恭贺大人新禧！敬祝大人新春康泰，福泽绵长，岁岁祯祥！” 陆大人显然颇为受用，笑着抬手虚扶：“宁绪来了，不必多礼。借你吉言，同禧同禧！快请入座吃茶。” 仆役即刻奉上香茗。 众人陪着陆大人说了约莫一炷香的闲话，气氛轻松融洽。 稍坐片刻，待饮过半盏热茶，又闻门房唱喏，新一波拜年的同僚已至。 赵惊弦与先来的几位默契地相继起身告辞。 一出陆府大门，几位同僚神态自在放松了许多，彼此间的寒暄也更热络起来。 赵惊言笑晏晏，与众人应对自如，既不过分热络，亦无丝毫冷淡。 年节里各家都忙，众人只在门前略说了几句，便纷纷拱手作别。 赵惊弦与虞兴安也并未多言，下午他会与玉娘一同前往虞府，给虞家老爷和夫人拜年，那时节，说话的时间自然充裕，此刻倒不必急于一时。 午后，赵惊弦便与玉娘带着备好的年礼前往虞府贺岁。 次日上午，他又特地前往一向赏识他的户部侍郎姜大人府上拜年。 如此，他的各般应酬也算暂告一段落了，可安心陪伴家人，享受这年节中难得的清闲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