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剑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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嗤—— 金色的、蕴含着神圣生命力的原体之血，喷涌而出。 那声音，在死寂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福格瑞姆无视了掌心那足以让凡人瞬间疯癫的剧痛，他那双被两种光芒撕裂的紫罗兰色眼瞳，此刻已经彻底恢复了清澈。 一种冰冷的、带着无尽厌恶的、绝对的清澈。 他死死地盯着手中那把，依旧在疯狂嗡鸣、散发着不祥黑烟的魔剑。 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沾满了世间最肮脏污秽的、令人作呕的垃圾。 他曾以这把剑为荣。 他曾以为，这把剑，是他挣脱帝皇枷锁、通往更高层次艺术殿堂的钥匙。 可现在，他明白了。 这从来都不是钥匙。 这是一个精心伪装的、最华丽的、也最恶毒的笼子。 它所许诺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地，走入被奴役的深渊。 “够了。” 福格瑞姆轻声开口。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带着一丝伤愈后的虚弱，却像一道无可辩驳的律令，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压过了魔剑那尖锐的悲鸣。 “我曾以你为荣，因你那无可匹敌的锋锐，因你那洞悉人心的低语。” 他的左手，死死地握着那冰冷的剑刃，金色的血液，顺着漆黑的剑身，一滴一滴，落在下方那片白色的骨粉之上，溅开一朵朵凄美的、金色的莲花。 “但你……” 福格瑞姆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紫罗兰色眼瞳，倒映出莱尔之剑那丑陋的、扭曲的魔性。 “……玷污了【完美】。” 【不！！！你不能！！！】 莱尔之剑中的恶魔，感受到了那股发自灵魂最深处的、决绝的杀意，它发出了有史以来最恐惧、也最疯狂的咆哮。 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危机。 【我是你的一部分！我是你最深的渴望！我是你通往神座的唯一道路！】 一股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混沌魔力，从剑身之上轰然爆发，化作无数紫色的、长满了倒钩的灵能触手，疯狂地、不顾一切地，试图钻入福格瑞姆的七窍，彻底侵蚀他的大脑，将他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与欢愉的、没有自我意志的混沌奴隶。 它要做最后的反扑。 它要彻底摧毁这具胆敢反抗它的、完美的躯壳！ “我的灵魂……” 福格瑞姆看着那些向自己涌来的、丑陋的紫色触手，他那张俊美到无可挑剔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抹发自内心的、毫不掩饰的、极致的厌恶。 他咆哮着，那声音，不再是华丽的咏叹，而是凤凰在烈火中，发出的、充满了不屈与骄傲的最后嘶吼。 “——属于我自己！！！” 话音未落。 他那只依旧握着剑柄的右手，猛地发力。 他用尽了自己全部的、属于原体的骄傲与意志力，强行扭转了剑锋的方向。 那把淬满了恶毒魔性的剑尖，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充满了决绝与自我毁灭意味的弧线。 最终。 对准了他自己的胸膛。 那里，是他那身华美动力甲最坚固的地方。 那里，雕刻着帝皇之子军团那只象征着荣耀与完美的、展翅欲飞的凤凰徽记。 那里，是他所有骄傲的起点，与象征。 “父亲！不要！！” 营地之中，鲁莽索拉特发出了绝望的悲鸣，他丢掉了怀中的头盔，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前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地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原体！” 索尔塔维兹与内森尼尔加罗也惊呼出声，他们以为，这位骄傲到极致的基因之父，在认清自己被欺骗的真相后，选择了用自尽的方式，来洗刷这份耻辱。 整个忠诚派的阵地，都陷入了一片巨大的恐慌与混乱。 唯有纪璇。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怀中抱着那个金发的少女。 她看着天空那个即将上演最后一幕悲剧的、骄傲的灵魂，那双乌黑的眼瞳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她知道。 这不是死亡。 这是，凤凰涅盘之前，必须亲身经历的、最炽热的、用以烧尽所有污秽的火焰。 福格瑞姆没有理会地面上那些子嗣的惊呼。 他的眼中，只剩下手中那把，丑陋的、正在疯狂扭动的魔剑。 他那张因痛苦与愤怒而扭曲的脸上，缓缓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充满了无尽嘲弄的笑容。 那笑容，是对这把剑的嘲弄。 也是，对曾经那个愚蠢的、被虚假完美所蒙蔽的自己的，最后的告别。 “以完美之名……”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恢复了华丽的、咏叹调般的庄严。 “净化！！！” 他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用尽了灵魂中最后一丝属于凤凰的骄傲。 将那把，他曾视若珍宝，此刻却又无比憎恶的莱尔之剑。 狠狠地、不留任何余地地，刺向了自己那片象征着一切的胸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慢。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 那闪烁着无尽邪能的、漆黑的剑尖。 与那雕刻着金色凤凰的、华美的紫色胸甲。 轰然相撞。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绝对的失声状态。 紧接着。 一声清脆的、细微的、仿佛琉璃破碎般的“咔嚓”声，在死寂的战场上，突兀地响起。 那声音，源自莱-尔之剑的剑尖。 一道微不可见的、纤细的裂痕，出现在了那坚不可摧的魔金之上。 【不……这不可能……】 莱尔之剑中的恶魔，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充满了惊骇的灵能尖啸。 它没能刺穿那层盔甲。 它那足以切开现实的锋利，在福格瑞姆那股决绝的、宁可玉石俱焚也不愿再被奴役的、属于原体的骄傲意志面前。 失效了。 咔嚓——咔嚓嚓—— 那道裂痕，仿佛拥有了生命。 它以一种无可阻挡的速度，向上疯狂蔓延。 如同黑色的闪电，瞬间爬满了整片漆黑的剑身。 剑身之上，那些扭曲的、哀嚎的符文，在这股破碎的趋势下，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了。 剑身内部，那股庞大的、病态的紫色邪能，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发出了无声的悲鸣，迅速地、混乱地，向外逸散。 最终。 当那道裂痕，蔓延至丑陋的剑柄，蔓延至福格瑞姆那只依旧死死握着剑刃的、鲜血淋漓的左手时。 一切，都结束了。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的、不甘的、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恐惧的恶魔悲鸣，响彻了整个伊斯塔万三号的天穹！ 那声音，不再是蛊惑人心的低语。 不再是气急败坏的咆哮。 那是一个古老的、强大的、自以为玩弄了神之子的色孽大魔，在被自己的“玩物”亲手毁灭时，所发出的、最真实的、临死的哀嚎！ 轰——！！！ 那把曾经让无数英雄堕落、让整个银河都为之战栗的传奇魔剑。 【莱尔之剑】。 在福格瑞姆那股决绝意志的最终冲击之下。 再也无法维持其形态。 它，从剑尖开始。 寸寸碎裂。 化作了漫天的、闪烁着最后不祥紫光的、黑色的齑粉。 那凄厉的恶魔尖啸，戛然而止。 那漫天的黑色齑粉，在接触到那片由纪璇与泰拉妮娅共同创造的、圣洁的金色光辉时，如同遇到了烈阳的冰雪，发出了“滋滋”的声响，迅速地、彻底地，被净化、被蒸发，烟消云散。 仿佛，它从未在这世间存在过。 剑，碎了。 魔，灭了。 那股笼罩在整个战场之上、令人窒息的、充满了堕落与扭曲的灵能威压，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天空，那片病态的紫罗兰色，缓缓褪去，重新露出了伊斯塔万三号那污浊的、暗红色的本色。 阳光，虽然依旧暗淡。 但，终究是透了下来。 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的、绝对的宁静。 所有忠诚派的战士，都感觉自己那被死死压制住的灵魂，骤然一轻。 他们呆呆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那虽然依旧充满了血腥与硝烟，却再也没有了那股恶毒魔性的空气。 他们赢了 不。 他们什么都没做。 他们只是，见证了一场，神明之间的战争。 见证了一个堕落的半神，在另一位真正的神只面前，完成了自我救赎的、最悲壮的仪式。 摆脱了魔剑的福格瑞姆，再也支撑不住。 他那高大的、华美的身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像一座被抽掉了基石的雕塑，缓缓地、向前跪倒。 哐当—— 那身沉重的、布满了裂痕的紫色动力甲，重重地、砸在了那片被他自己鲜血染红的、白色的骨粉之上，发出一阵阵不堪重负的、哀鸣般的金属摩擦声。 他跪在那里，低着头，银色的长发，凌乱地、混合着汗水与血污，垂落下来，遮住了他那张苍白到极致的、俊美的脸。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充满了痛苦与虚弱。 他的灵魂，因为那场惨烈的内战，已经濒临破碎。 他的身体，因为强行抵抗魔剑的反噬，也已经油尽灯枯。 但他，自由了。 许久。 他才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清澈的、却又黯淡无光的紫罗兰色眼瞳，穿过了漫天的尘埃，穿过了空间的距离。 虚弱地，望向了那个，依旧站在战场中央的、怀中抱着金发少女的、黑色的身影。 他的眼中，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有劫后余生的解脱。 有对自己过去所作所为的、无尽的悔恨与羞耻。 更多的，是一种，最纯粹的、最卑微的…… 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