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暗处白芷握银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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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听雨轩那扇破败门扉之内，正上演着劫后余生的忠仆泣血誓言时，在院墙之外，一个纤细的身影如同壁虎般，悄然紧贴在院墙西侧一株枯死老槐树虬结的阴影里。 正是白芷。 她原是储秀宫负责偏僻院落洒扫的低等粗使宫女，因生得眉清目秀，做事手脚麻利，更兼心思活络、眼尖心细，竟入了贤妃娘娘心腹周公公的眼。 此番，她便被“特别提拔”，借着在听雨轩附近区域当值的由头，实则肩负着暗中窥探新晋苏常在动静的重任。 她的任务，便是将苏晚棠主仆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寻机传递给听雨轩内的“自己人”——春桃。 昨夜，茯苓冻病濒死、苏晚棠深夜冒险点炭、不顾严寒在破棚小厨房里手忙脚乱拍姜熬煮救命汤的种种动静，她都借着月色和枯树的掩护，看得清清楚楚。 那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穿梭，被冻得通红却异常坚定的手，还有那砂锅里升腾起的、带着辛辣甜香的白汽……每一个细节，都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异样的涟漪。 此刻，她冰冷的手指正死死攥着一枚小小的、沉甸甸的银锞子。 那是昨日傍晚，周公公亲自避开人塞给她的，锞子底部还带着“内务府督造”的细密戳记，足有五两重，足够她家贫寒的老娘和幼弟吃用大半年。 周公公当时皮笑肉不笑地低语：“娘娘赏的。用心办差，盯着那病秧子和她的小丫头，好处…还在后头。” 冰冷的银块硌在掌心，如同贤妃娘娘那无形的、带着寒气的目光。 院墙内，茯苓那带着哭腔却字字千钧、掷地有声的誓言，隔着破败的门板隐隐传来：“……化作厉鬼，也要撕下他一块肉来！绝不叫他好过！” 这充满血性的效忠之语，在寂静的清晨里，冲击力惊人。 白芷的心，像是被两只无形的手狠狠撕扯着。 一边，是贤妃娘娘许诺的丰厚赏赐，那沉甸甸的银锞子代表的不仅是钱财，更是她这低贱宫女可能攀上高枝、摆脱底层泥淖的唯一希望——只要她“用心办事”，将苏常在的“异常”报上去，或许就能调离这苦寒之地，甚至有机会在娘娘跟前露脸……周公公暗示过的“前程”，如同诱人的海市蜃楼。 而另一边……却是昨夜那挥之不去的画面：那位苍白赢弱的苏常在，在四面透风的破棚下，被冻得嘴唇发紫，却不顾一切地拍砸着老姜，只为救她那个同样卑微的婢女。 那双平日里总是氤氲着水汽、显得柔弱无辜的眼睛，在摇曳的火光映照下，竟燃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不顾一切的清澈光芒！ 那光芒，与她在贤妃宫中见惯了的、那些端坐高位、口诵佛号、眼神深处却藏着无尽算计与冷漠的娘娘们，是如此的天差地别！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摊开紧握的手掌。 那枚小小的银锞子在熹微的晨光下，反射着冰冷、诱人却又令人心悸的金属光泽，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犹豫与软弱。 掌心被银锭边缘硌出的深深红痕，传来清晰的痛感。 “呼……” 白芷猛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那寒意直冲肺腑。 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攫住，死死地、几乎要将那枚银锞子嵌进掌心的血肉里！ 最终，她只是更紧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借着枯树虬枝的掩护，如同受惊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向后滑入更深的、阳光尚未触及的阴影角落之中。 选择，尚未最终落定。 但心中那座无形的天平上，属于贤妃娘娘的、那沉甸甸的银锞子砝码，似乎……悄然松动了一丝。 而另一端，那抹在寒夜里为婢女燃起的、微弱却灼热的火光，正无声地增加着它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