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月圆之祭，金石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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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景汐在荒野中策马奔驰了一天一夜，不眠不休，靠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指引，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谷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属于萧景淮的，那凛冽中带着铁锈血腥气的味道，此刻却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 山谷入口处，她被两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影卫拦住。 “大小姐，请回。”影卫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让开！我要见他！”萧景汐厉声道，她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主子有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包括我”萧景汐眸光一寒，软剑出鞘，“那就看看你们拦不拦得住！”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山谷内突然传来一声极其痛苦、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嘶吼！那声音……是萧景淮！ 萧景汐心脏骤停，再也顾不得其他，不顾一切地就要往里冲。影卫还要再拦，却听到谷内传来副将沙哑疲惫的声音：“……让大小姐进来吧。” 影卫这才让开道路。 萧景汐冲进山谷，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冻结。 山谷中央，布置着一个古老而诡异的血色阵法，符文闪烁着不祥的光芒。萧景淮跪在阵法核心，上身赤裸，心口处插着一柄造型奇特的骨刀，鲜血顺着刀身蜿蜒流下，汇入地面的符文。他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没有丝毫血色，身体因为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剧烈颤抖，那声声压抑不住的嘶吼正是从他喉间溢出。 更让她心惊的是，他原本墨黑的长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寸寸变得雪白！而他周身那强大无匹、令人心安的武者气息，正在飞速流逝、消散！ 老巫师在一旁念念有词，引导着阵法运行。丝丝缕缕的、带着顾清辞记忆特征的流光，正从萧景汐的方向被强行抽出，通过那柄骨刀，疯狂地涌入萧景淮的体内！ 他在承受“噬忆反噬”！ 他在用他的命，换她记忆的清明！ “不——！”萧景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想要冲过去阻止，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阿姐……别过来……”萧景淮似乎感应到她的到来，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她。那双曾经桀骜不驯、偏执疯狂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近乎温柔的释然，他扯了扯嘴角，想给她一个安抚的笑，却溢出更多鲜血，“很快……就结束了……” 话音未落，又一股更强大的记忆洪流涌入，他猛地仰头，发出一声更加惨烈的痛吼，身体痉挛着，几乎昏死过去，那白发又蔓延了几分。 萧景汐瘫软在地，泪水汹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她看着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为了她，变得如此脆弱、如此破碎，心仿佛被寸寸凌迟。 顾清辞的记忆如同退潮般从她脑中消散，那些属于沈在舟的冰冷、疏离、绝望迅速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潮水般涌回的、属于萧景汐的、真实的记忆—— 他的陪伴，他的守护，他笨拙的讨好，他偏执的占有，他战场上为她挡箭的背影，他重伤濒死时那句“阿姐，别不要我”……还有，那枚他从不离身的“平安”铜钱！ 原来，他一直都在用他的方式爱她，疯狂，笨拙，却倾尽所有。 阵法光芒达到鼎盛，然后骤然熄灭。 老巫师瘫倒在地，力竭昏迷。副将和影卫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扶住那个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白发染霜、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的身影。 “景淮——！” 记忆完全回归的萧景汐，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颤抖着手，不敢去碰他心口那柄骨刀，只能轻轻托住他冰冷的脸颊。 “景淮……萧景淮！你醒醒！你看看我！我是阿姐！”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我不恨你了……我什么都想起来了……你睁开眼看看我……” 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唤，萧景淮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那双眸子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黯淡而疲惫，却在看到她满脸泪痕的瞬间，微微亮了一下。 他动了动毫无血色的唇，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阿姐……别哭……丑……” 都这种时候了，他还在意她哭得丑不丑！ 萧景汐又想哭又想笑，紧紧握住他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泣不成声：“你这个疯子……谁让你这么做的！谁准你这么做的！” 萧景淮看着她，眼神温柔而满足，仿佛完成了此生最重要的夙愿。他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想要擦掉她的眼泪，却终究无力垂下。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口型，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值……得…… 然后，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 “景淮！！” 萧景汐抱着他，感受着他微弱的脉搏和冰冷的体温，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猛地抬头，看向副将，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凌厉与决绝：“救他！不惜一切代价，救活他！” 这一刻，什么血海深仇，什么天下大势，都被她抛诸脑后。她只要他活着。 萧景淮被迅速移至内室，由随行军医和勉强醒来的老巫师联手施救。萧景汐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如同一尊失去灵魂的玉雕，只有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着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她脑中思绪纷乱。记忆恢复后，许多疑点也随之清晰。李恒给她看的那份“证据”，指向性太过明显，仿佛刻意引导她恨萧景淮。还有赵阔那奇怪的眼神……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更深的阴谋。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一名影卫悄无声息地出现，递上一封密信：“大小姐，这是主子昏迷前，吩咐务必交给您的。” 萧景汐接过信，迅速展开。信上是萧景淮略显潦草却力透纸背的字迹，显然是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写的： “阿姐亲启：若见此信，吾恐已力竭。李恒不可尽信，赵阔或与当年沈家旧案及你身世有涉，其背后恐有黑手，意在搅乱朝局，颠覆江山。吾之暗桩与北境兵符，皆附于信后，凭此可调动吾麾下所有力量。家国与你，皆托付于你。珍重。淮，绝笔。” 绝笔…… 这两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口剧痛。他早就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他将他的势力，他的牵挂，他守护的河山，全都交给了她！ 一股混杂着心痛、愤怒与无比坚定的力量，从心底升起。 她擦干眼泪，眼神变得锐利如刀。顾清辞的优柔与哀怨已彻底散去，属于萧景汐的清醒、果决与担当，在这一刻回归。 她不能倒下。 萧景淮用命换回她的清醒，不是为了看她一蹶不振。 他要她活着，那她就好好活着。他要她守护这家国，那她就替他守住！ 她收起信件和兵符，对影卫下令：“传令下去，严密监视朔风城李恒与赵阔的一切动向！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侯爷养伤！” “是！” 与此同时，朔风城内。 李恒很快收到了萧景汐闯入山谷、萧景淮施展禁术重伤垂危的消息。他先是震惊，随即眼底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最后化为一片冰冷的算计。 “没想到，萧景淮竟能为她做到如此地步……”他喃喃自语，指尖敲击着桌面，“也好，他如今形同废人，不足为惧。倒是萧景汐……记忆恢复，又得了萧景淮的势力……” 他沉吟片刻，对心腹吩咐道：“备一份厚礼，以探病为由，送去山谷。顺便……看看我们这位萧姑娘，如今是何态度。” 他很好奇，拿回了全部记忆、又目睹了萧景淮巨大牺牲的萧景汐，会如何选择。 是继续与他合作，还是……倒向那个为了她连命都不要的疯子 棋盘上的棋子，似乎开始脱离掌控了。而他这只黄雀，是时候考虑，如何应对可能出现的变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