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洋流，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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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这两个字，如同一道划破漫漫长夜的闪电，瞬间点燃了探索号上所有人心中的希望之火！ 压抑了半个多月，因为迷航而产生的恐惧与绝望，在这一刻，被彻底驱散。 人们的脸上，重新绽放出发自内心的、充满了激动与期盼的笑容。 “找到方向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太好了！我就知道，跟着何维大人，我们一定能回去！” 李虎和他那群年轻的伙伴们，更是激动得又蹦又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在何维那坚定的声音指引下，整艘遍体鳞伤的探索号，仿佛也重新注入了生命。 经验丰富的老水手们，立刻奔赴各自的岗位。 他们爬上湿滑的桅杆，调整着备用帆的角度，让船帆尽可能地捕捉到每一丝来自南方的海风。 掌舵的水手，紧紧地握着舵轮，眼睛盯着何维用石灰粉在甲板上画出的、那道代表着“正北”方向的基准线，一丝不苟地修正着航向。 探索号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调转它那伤痕累累的船头，开始了漫长而又充满希望的归家之旅。 …… 船队，向着那颗在夜空中恒久不变的北极星，坚定地航行。 船上的生活，也重新恢复了风暴来临前的秩序与活力。 甲板音乐会再次响起。 周柔那清澈的歌声，伴随着老水手们粗犷的号子声，在蔚蓝的海面上飘荡，充满了劫后余生的乐观与豪迈。 黑暗农场里，第三批、第四批的蘑菇，也在李虎等人的精心照料下，不断地生长出来，提供了稳定的食物来源。 木青的医务室里，那些在风暴中受伤的船员，在充足的营养和精心照料下，也渐渐康复。 她甚至还有闲情逸致，开始对自己从未见过的、那些奇异的深海鱼，进行解剖和记录。 那份属于学者的专注与好奇，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上。 她与何维之间的关系，也在这段归途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两人之前那份刻意的疏远，已经烟消云散。 木青会很自然地，在何维结束了一天的观测后，为他递上一杯温热的茶水。 何维也会在饭后，主动走到木青的“临时实验室”旁，好奇地看着她笔下那些栩栩如生的深海鱼素描。 听她讲述这些生物奇特的构造和习性。 阳光晴好，海风温润。 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大海的脾性，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叵测。 就在船队向北航行了三天之后，一个极其诡异的现象，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沉入了谷底。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负责掌舵的老水手。 “船长！”他嘶哑着嗓子，对正在了望台上观察海流的何维喊道，“不对劲！这船它不听话！” 何维心中一凛，立刻滑下桅杆，快步走到舵轮旁。 “怎么回事” “您看！”老水手指向船首激起的白色浪花，他的脸上，是前所未见的惊恐与困惑，“我们的帆吃满了风，舵也打得笔直，按理说，我们现在应该在全速向北前进！可是您看我们的速度！” 何维立刻俯下身，看向船舷两侧的海水。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船只的速度，慢得如同蜗牛爬行！ 在某些时刻，明明船帆被海风吹得鼓鼓囊囊，船身却在原地打转，纹丝不动！ “洋流的问题！”何维瞬间反应了过来。 “我们在逆流而行！” 这个残酷的事实，让甲板上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不经意间，闯入了一股极其强大的、自北向南的未知洋流！ 这股洋流，如同大河的主航道，力量强大得超乎想象。 它就像一只无形的巨手，不仅阻止着他们向北航行，甚至还将他们推向南方。 希望的曙光，再次被绝望的乌云所遮蔽。 …… “所有人！上船桨！”何维的眼中布满了血丝，他发出了近乎咆哮的命令。 备用的船桨被从船舱里取出，安装在船舷两侧。 所有健壮的男人，包括何维自己，都赤着上身，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 “一！二！拉——” 伴随着何维那沙哑的号子声，几十支船桨，同时插入了深蓝色的海水之中，奋力地向后划动！ 探索号的船身猛地一震，前进的速度，似乎快了一丝。 但代价是，每一个划桨的船员，都感到了一股如同巨大的阻力从船桨上传来！ 每一次划动，都像是在与整片大海角力，消耗着他们的体力！ 他们就像一群试图逆流而上的蚂蚁，渺小而又悲壮。 “拉——” “拉——” 号子声，在甲板上回荡。 男人们的肌肉贲张，汗水如同溪流般，从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滑落。他们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力气都使了出来。 木青带着女人们，为他们送来清水和食物。 李虎和他那群年轻的伙伴，也加入了划桨的队伍。 他们涨红了脸，用自己那还不够强壮的臂膀，奋力与这无情的洋流搏斗着。 然而，人力有时而穷。 整整一天过去。 当夕阳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时，所有划桨的男人，都已经力竭瘫倒。 他们的手掌被粗糙的桨柄磨得出血，臂膀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 而他们搏斗了一整天的成果是没有成果。 根据何维的星象观测，探索号在这一天之内，非但没有向北前进一步，反而被那股强大得令人绝望的洋流，向着南方，又推出了十里！ 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 夜幕降临。 死寂笼罩着整艘探索号。 没有了歌声，没有了欢笑。 所有人都沉默地，蜷缩在甲板的角落里。 一种比风暴、比迷航更深的绝望，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脏。 那是一种面对无法抗拒的宿命时，极度的无力感。 何维独自一人，站在船头。 他望着北方。 在那片深邃的星空之下，有他亲手建立的城市，有他牵挂的人。 然而探索号，却正被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带向完全相反的、从未有人踏足过的南方。 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就在此时，一双柔软的手，从身后轻轻抱住了他。 何维身体微微颤抖，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身后的人是木青。 木青将脸颊，贴在何维那因为极度的压力和紧张而一直紧绷的后背上。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这种最直接的方式，给予他无声的安慰与支持。 “老师，”过了许久，她才轻声说，“不管去哪里，我都跟着您。” 她的声音，如同黑夜中的一丝微光，让何维的心，感到了一丝暖意。 他正准备说些什么。 突然！ 桅杆最高处的了望台上，年轻的了望手发出了一声震惊的呼喊。 “陆地！！” “何维大人，木青总督，我好像看到了陆地。” 甲板上所有瘫倒的人，都如同触电般，猛地抬起了头！ 所有人都顺着了望手手指的方向，望向那片黑暗的南方！ 在遥远的海天尽头。 在漆黑的、只有星光的海平面上。 一片绵延不绝的，比他们见过的任何岛屿，都要庞大无数倍的黑色剪影，横亘在那里！ 那不是岛礁。 那是一片真正的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