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南洋茜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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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嫣心中有了计较。 她又设法接近了昨日同在花园、距离海棠树不远处打理花圃的一个老花匠。 她并未直接询问香囊,而是闲聊般问起昨日夫人赏花时,身边都有哪些人伺候。老花匠回忆说,除了彩屏,抱琴好像也在,还帮夫人拿着披风什么的。 线索渐渐清晰。 杨嫣回到自己狭小的房间,取出了她偷偷练习刺绣的一套针线。 那是她利用零星布头和学习之余的时间,自己琢磨的。 她的绣工,甚至比府里专门的绣娘还要精细几分,尤其是在观察力和模仿力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 现在,她需要见到那个关键的物证——春宫香囊。 她知道,香囊必然被华之兰严密保管,作为“罪证”。 直接索要绝无可能。 唯一的办法,是在华之兰再次拿出香囊“对质”时,当众揭穿! 机会很快来了。次日,华之兰以“整肃家风”为名,将府中有头脸的管事、婆子,以及那三位被禁足的姨娘(被人看着)都召集到了前院的议事厅。 肖鱼儿也被两个婆子从柴房里拖了出来,她病体支离,几乎站不稳,脸色灰败,眼神空洞,仿佛已经认命。 杨嫣作为“相关人”的女儿,也被允许在场,站在角落,毫不起眼。 华之兰端坐主位,面色威严,将那个藕荷色香囊再次取出,放在面前的托盘上,痛心疾首地斥责府中有人道德败坏,行此污秽之事,并指着肖鱼儿和那三位姨娘,说她们嫌疑最重,尤其是肖鱼儿,人赃并获,必须严惩以正家风! 厅内众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出声。 那三位姨娘瑟瑟发抖,连喊冤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在华之兰准备下令对肖鱼儿动用家法,以儆效尤之时,角落里响起一个清晰而平静的声音。 “母亲,女儿可否近前一观这香囊”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杨嫣缓步从角落走出,小小的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有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静。 华之兰一愣,随即怒道:“放肆!此等污秽之物,也是你能看的退下!” 杨嫣却并未退缩,她抬起头,目光直视华之兰,声音依旧平稳:“母亲息怒。女儿只是觉得,此物关系母亲清誉和几位姨娘、以及我娘的清白,需得谨慎。女儿近日随周夫子读书,也略通些针黹之理。或许能从此物针线上,看出些端倪,找出真正的主人,以免冤枉好人,让真凶逍遥法外。”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利害关系(关乎主母清誉),又抬出了读书明理的身份,还表明了自己有能力鉴别。 华之兰骑虎难下。若不让看,倒显得她心虚;若让看,她不信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看出什么。 她冷哼一声:“好!就让你看!若看不出个子丑寅卯,休怪我家法无情!” 杨嫣走到托盘前,并未用手去碰那香囊,只是凑近了,仔细地观察。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尺子,掠过香囊的每一寸。 她首先注意到的是布料,确实是上好的苏缎,藕荷色,与抱琴之前所用的料子一致。 接着,她重点观察刺绣。那春宫图案绣得确实精细,颜色鲜艳,尤其是用来勾勒人体轮廓和某些敏感部位的丝线,是一种异常扎眼的桃红色和靛蓝色,饱和度极高,与香囊其他部分使用的、相对柔和的彩色丝线截然不同。 杨嫣心中一动。她记得杨艳与华之兰曾闲谈时提过,前朝宫廷盛行一种名为“南洋茜染”的技法,染出的丝线颜色极其鲜艳夺目,但因其染料昂贵且工艺复杂,本朝已极少使用,只有一些积年的老绣坊或者宫中旧人可能还存有少许。 而华之兰的丫鬟抱琴,其外祖母曾是宫中绣女…… 杨嫣抬起头,看向华之兰,声音清晰地说道:“母亲,女儿看出来了。这香囊,并非府中哪位姨娘或丫鬟所绣。” “哦”华之兰挑眉,带着讥讽,“那你说是谁绣的” 杨嫣不答,反而问道:“女儿敢问母亲,府中近日可曾请过外头的绣娘或者,有谁接触过前朝宫廷流出的‘南洋茜染’丝线” 华之兰脸色微变:“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杨嫣指着香囊上那刺眼的桃红和靛蓝色丝线,“这上面所用的丝线,正是极其罕见的‘南洋茜染’丝线。此种丝线,颜色虽艳,却有个特性,因其染色工艺特殊,初时鲜艳,但若暴露于空气或某些特定香料中,褪色极快,且褪色后会在布料上留下淡淡的黄色渍痕。”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华之兰身后某个低着头的丫鬟身上:“而府中,据女儿所知,唯有母亲身边的抱琴姐姐,因其家学渊源,可能存有此类丝线,并且擅长模仿各种绣工。” 抱琴闻言,身子猛地一颤,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杨嫣继续道:“母亲若不信,可当场试验。取少量酒醋,轻轻擦拭这桃红色丝线边缘,若真是南洋茜染,必会迅速褪色,并渗出黄痕。而寻常染坊的丝线,绝不会如此。” 厅内一片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香囊和面色大变的抱琴身上。 华之兰又惊又怒,她万万没想到,杨嫣竟有如此眼力和见识!她厉声喝道:“胡言乱语!简直是一派胡言!” “是否胡言,一试便知。”杨嫣毫不畏惧,“若女儿所言有误,甘愿领受任何责罚。但若证实……还请母亲明察秋毫,还我娘与三位姨娘一个清白,并严惩这栽赃陷害、意图玷污司徒府清誉的真凶!” 她的话掷地有声,将了华之兰一军。 华之兰脸色铁青,骑虎难下。不试,显得她包庇真凶;试了,若真如杨嫣所说,她今日这出戏就彻底演砸了,还会大大损害她主母的威信! 就在这时,得到消息的杨霄也赶了过来。听闻事情经过后,他阴沉着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肖鱼儿,又看了一眼镇定自若的庶女杨嫣,最后目光落在那个香囊上。 “取酒醋来。”杨霄沉声下令。他虽然后院之事多由华之兰做主,但涉及府邸清誉和子嗣的品行,他不能不管。 很快,下人取来一小碟酒醋。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婆子用棉签蘸取少许,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香囊上桃红色丝线的边缘。 奇迹发生了! 那鲜艳的桃红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褪去,棉签上沾染了明显的黄色痕迹!与旁边其他颜色的丝线形成了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