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寻访老手艺人，代购也要有技术含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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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有了，现实的骨感却狠狠给了林晚一记耳光。 荷花酥。 这个在二十年后能引爆社交网络的“国潮宠儿”，在2005年的江城，却无人问津。 接下来的三天，林晚开始了她重生以来最辛苦的一次市场调研。 她没去那些金碧辉煌的大饭店。她很清楚，那种地方的后厨早就被半成品和流水线占领，菜品追求的是出品速度和标准化，真正的老手艺在那里没有生存空间。 她的战场，是江城那些藏在地图都找不到的犄角旮旯。 是拆迁通知贴了又撕，墙皮和历史一起剥落的老城区。 是阳光被握手楼挤成一条细线，地面永远潮湿的旧巷子。 空气里混合着蜂窝煤燃烧不完全的味道，老式二八大杠自行车吱呀作响，穿着的确良衬衫的大爷在树下下棋，一切都像是褪了色的老照片。 林晚手里捏着一张纸，上面是她凭着记忆和系统里的图片，笨拙画下的荷花酥草图。为了方便沟通，她还特意把“明酥”“开酥”“层层叠叠”这些关键词写在了旁边。 她走进第一家糕点铺。 铺子很小，玻璃柜台里码放着黄澄澄的桃酥和方方正正的绿豆糕。老板娘围着一个油腻腻的围裙，正在用一把大铁夹给客人夹点心。 “老板娘，问一下，你们这能做这种点心吗”林晚把手里的纸递过去。 老板娘斜着眼瞥了一下，夹桃酥的动作都没停，嘴角一撇：“小妹，你这个是画哦，不是糕点哦。我们这没得这种花里胡哨的。” 林晚碰了一鼻子灰，但没气馁，转身走向下一家。 第二家是个前店后厂的作坊，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在满是面粉的案板上揉面。 林晚隔着门帘，客气地问：“师傅，打扰一下，您会做这种‘明酥’点心吗” 那大汉停下手里的活，抹了把汗，走过来接过图纸。他看得比老板娘认真，还用沾着面粉的手指在上面比划了一下。 “明酥嘛，晓得。”他把纸还给林晚 an，摇了摇头，“做不了。” “为什么”林晚追问。 “太费事了！”大汉的嗓门很大，“这玩意儿，要分油皮油酥，要一遍一遍擀，一遍一遍卷。油温、火候、手上力道，哪样不对就全废了！我这一天揉几百个馒头才挣几个钱，搞这个怕是要饿死哦！” 他说的是大实话。 在2005年，效率和成本就是王道。这种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卖上价钱的“艺术品”，根本没有市场。 一连三天，林晚几乎把蓉城东南西北几个老城区翻了个底朝天。她骑着一辆租来的二手自行车，车筐里放着一瓶水和一张城市地图，像一个孤独的骑士，在现实的迷宫里冲锋。 得到的回答千篇一律。 “搞不来，太复杂了。” “没见过，这是啥子哦” “小姑娘，听我一句劝，吃东西嘛，味道好就行了，要那么好看做啥子又不能多长一块肉。” 到了第四天下午，蓉城夏日的太阳毒辣得像要把人烤化。林晚把自行车停在一条老街的榕树下，一屁股坐在马路牙子上，拧开瓶盖，把剩下不多的水一饮而尽。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痒痒的。她抬起胳膊擦了擦，胳膊上满是灰尘。这几天的奔波让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她的眼睛，却依旧亮得惊人。 何欣薇跟在她身后，心疼得不行。 “老板，要不……我们就算了吧这个东西好像真的没人会做。我们再想想别的” 林晚摇了摇头，声音因为缺水有些沙哑，但语气却无比坚定：“不行。” 她看着街对面，一个老大爷正在支摊子，准备做糖画。 “欣薇，你记着。越是难找，越是没人会做，就说明这东西越是宝贝。” 她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像是拍掉了所有的疲惫和沮丧。她朝着那个糖画摊子走过去，不为别的，就是突然想看看这些同样属于“老手艺”的东西。 糖画大爷看起来六十多岁，精神矍铄。他用一个小铜勺，舀起锅里滚烫的糖稀，手腕一抖，一抬，一落，一条金色的龙线便在石板上流畅地勾勒出来。 林晚买了一串最简单的蝴蝶，看着那晶莹剔透的糖画，心里忽然一动。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把那张已经被捏得有些发皱的图纸递了过去。 “大爷，向您打听个事儿。您一辈子跟手艺打交道，知不知道蓉城哪有师傅会做这种点心” 大爷停下手里的勺子，接过图纸，眯着老花眼仔细端详。 他的反应和之前所有人都不同。他没有说“不认识”或者“做不了”，而是“咦”了一声。 “小女娃，你这个花样倒是新鲜得很。”他指着图纸上的荷花，“但这手艺我认得！这不是做糖画，这是做面点的‘明酥’！要一层油一层面，开出来的酥皮薄得能透光，下油锅一炸，‘哗’一下就开了花！” 林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找对了！终于找对人了！ “对对对！大爷您知道！”她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您知道哪里有师傅会做吗” 大爷把图纸还给她，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他吧嗒吧嗒抽了口烟，吐出一团白雾。 “这手艺，现在怕是没人搞了。不过……要说江城谁把这活儿玩得最转，那还得是几十年前，国营李记糕点铺的王福海，王师傅。” 大爷一拍大腿，像是想起了什么光辉岁月。 “王福海！他那手活，绝了！当年他做的菊花酥，摆在橱窗里，那花瓣丝丝分明，比真菊花还像！可惜啊，他退休好多年了，这手艺怕是也跟着他一起退休咯。” “他住在哪”林晚的心脏狂跳，这简直是柳暗花明！ “喏，”大爷朝巷子深处指了指，“就在那片红砖房的家属院，以前李记糕点铺分的房子。姓王的就他一个，你去找找看。不过我可跟你说，那老头子，脾气怪得很！一般人说不上话，你自己去碰碰运气吧。” 道了谢，林晚拉着何欣薇，几乎是跑着冲进了那片家属院。 这片苏式红砖楼有些年头了，墙壁上爬满了青苔，楼道里堆着旧家具和蜂窝煤，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又充满生活气息的味道。 她们在院子里问了好几个人，终于找到了王师傅家。 三楼，一扇刷着绿色油漆的木门，漆面已经斑驳脱落。 林晚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抬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等了半晌，里面传来一阵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是一声极不耐烦的问话。 “哪个嘛” 门开了一道缝，一张瘦削、布满皱纹的脸探了出来。老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白色背心，头发花白稀疏，眼神锐利又带着一丝浑浊，正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林晚。 “请问是王福海王师傅吗”林晚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诚无害。 “是我，做啥子”老人的语气里没有一丝客气。 林晚赶紧把手里的图纸递过去：“王师傅，我叫林晚，是专程来找您的。我听说您是做中式点心的大师，我想请您出山，帮我做一种糕点。” 王师傅的视线落在图纸上，只扫了一眼，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 有惊讶，有怀念，甚至还有一丝被触动的骄傲。 但那光芒只持续了不到一秒，就彻底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不耐烦和嘲讽。 “不干！” 他几乎没有思考，两个字就从嘴里蹦了出来，干脆利落。 他抬手就要关门。 “师傅您等等！”林晚急忙用手抵住门，“价钱好商量！” 王师傅冷笑一声，透过门缝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毛丫头。 “小女娃家家的，不好好读书，搞这些名堂做啥子”他的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很强，“你晓不晓得做这个东西要花好大的功夫眼睛要熬花，腰要累断！我一把老骨头了，经不起折腾。” 他顿了顿，语气里的嘲讽更浓了。 “再说了，这手艺，早就不做了！累死累活不挣钱！你走！赶紧走！” “砰”的一声！ 绿色的木门在林晚面前重重关上，激起一阵灰尘。 门轴发出刺耳的呻吟，然后一切重归寂静。 林晚站在原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能清晰地闻到从门缝里飘出的廉价烟草味。 “老板……”何欣薇在一旁小声地叫她，脸上满是担忧和不知所措。 林晚却没有说话。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反而出奇的平静。她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刚才王师傅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 他拒绝的理由很明确：累，而且不挣钱。 这是过去无数匠人放弃手艺的根本原因，也是最现实的问题。 也就是说，问题不在于他会不会，而在于他值不值得。 林晚转过身，对何欣薇笑了笑：“我们走。” 她的脚步很稳，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已经知道突破口在哪里了。对付这种又臭又硬的老师傅，光靠嘴皮子和画大饼是没用的。 你得拿出最实在的东西，直接砸在他的痛点上。 第二天，林晚没有再去巷子里转悠。 她取了笔钱，直奔当时蓉城最有名的国营商场，在烟酒柜台前站了很久。 “同志，给我拿两条红塔山，再来两瓶剑南春。” 这绝对是拿得出手的重礼。 付完钱，林晚拎着沉甸甸的红色塑料袋，再次走进了那条充满煤灰味的老旧楼道。 她站在那扇熟悉的绿色木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 再次敲响了王师傅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