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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五日凌晨,天色还裹在浓黑里,陆劲洲已将拖拉机发动起来。车斗里码着工具箱和技术材料,上头盖了层油布——春寒还带着刺,怕露水打湿了要紧东西。苏念棠裹紧深蓝外套,手里攥着布包,里面除了换洗衣裳,还躺着那块老怀表。 铁柱和大牛赶来送行,往车斗里塞了个粗麻袋:“李婶让带的,有豆腐干样品,还有新编的篮子,给红旗公社的人尝尝鲜。” 拖拉机驶出红星大队时,东方才漫开一抹鱼肚白。土路两旁的冬小麦已返青,嫩生生的绿铺了满地,远处村庄的烟囱冒起炊烟,在晨雾里缠缠绕绕往上飘。 “怀表带了”陆劲洲忽然开口。 “带了。”苏念棠拍了拍布包,又问,“你工具箱里的黄油够不够” “够。” 话落,两人又落回沉默。拖拉机在土路上颠簸着,发动机的轰鸣在空旷的晨野里撞出回声。苏念棠望着窗外掠过的青苗,心里忍不住琢磨——刘红霞她们的选豆准备得怎么样了孙建国挑的风车地址合不合适 三个钟头后,红旗公社的轮廓终于撞进视野。和红星大队不同,这儿地势更平,房屋挤得也密些。公社大院是栋二层灰楼,门口早有人候着:孙副主任走在头里,旁边站着刘红霞、孙建国,还有几张生面孔。 拖拉机刚停稳,孙副主任就热络地迎上来:“可把你们盼来了!路上辛苦!”刘红霞攥住苏念棠的手,眼睛亮得很:“苏老师!我们都准备好了,就等您来指导!”孙建国则凑到陆劲洲身边,递过张纸:“陆师傅!风车选址我定了三处,您给掌掌眼,看哪处最合适。” 寒暄过后先安置住处,公社招待所就在大院旁,两间房收拾得干净。放下行李没歇脚,两人就跟着往公社仓库去——正事要紧。 仓库里,刘红霞已经凑了十二个妇女,正照着“五粒标准”选豆。见苏念棠进来,大伙都停了手,略显拘谨地站着。 “接着选,接着选,”苏念棠放缓声音,“我就是来看看,大家该怎么弄还怎么弄。” 她走到簸箕边,随手抓了把豆子,指尖捻了捻:“选得挺干净。就是……”她挑出一粒豆子,“这种颜色发暗的,也算坏豆。虽说没霉没蛀,可磨成豆腐,口感会差些。” 刘红霞盯着那粒豆子,脸有点红:“是我没教仔细……” “不怪你,”苏念棠把豆子放回簸箕,“这种豆子不显眼,得多看几眼、多摸几次才辨得出来。” 她当场示范,又从簸箕里挑出几粒类似的豆子。妇女们围过来细看,听得很认真。有个年纪大的妇女叹道:“做了半辈子豆腐,竟没留意过这种豆子。苏老师这眼,真尖!” 另一边,陆劲洲跟着孙建国去看风车选址。三处地方:村口空地、打谷场边、河边高地。他拿着风速仪逐个测,又用水平尺量地面平不平。 “村口风大,但人来人往的,不安全。”他指着打谷场,“这儿平整,可农忙时晒粮会受影响。”最后停在河边高地,他蹲下身抓了把土,指尖搓了搓:“土质硬实,打地基稳当。就这儿吧。”转头问孙建国,“图纸带了” “带了!”孙建国赶紧从怀里掏出来,纸上已经按陆劲洲上次的建议改好了。 下午,苏念棠去指导豆腐干熏制。红旗公社没有松柏,用的是杨树枝和麦秸。她凑到熏炉边试了试烟量:“杨树枝烟浓,得少放些,不然容易熏黑。”说着调整了燃料配比,又教大伙怎么看火候、控温度。 陆劲洲那边也没闲着,带着孙建国和几个小伙子清点材料——旧自行车、废铁皮、木料,都是孙建国这些天四处淘来的。他翻检了一遍,点头:“能用。今天先把地基打好,明天立框架。” 傍晚,孙副主任在公社食堂摆了桌简单的饭。席间,他举着粗瓷碗感慨:“苏念棠同志,陆劲洲同志,你们这真是雪中送炭!我们公社想搞副业,可缺技术、缺经验,你们一来,就把难题解了!” “我们也想向你们学东西。”苏念棠笑着说,“听说你们编凉席的手艺好,想讨教讨教。” “这有啥说的!”孙副主任拍了桌子,“明天就让红霞她姑教你,保准把真本事传出去!” 晚上回招待所,苏念棠掏出怀表一看——八点半。陆劲洲坐在灯下改图纸,红旗公社的风力和红星大队不一样,好些参数得重新算。 “累不累”他抬头问。 “还好。”苏念棠倒了杯温水,“红霞她们学得认真,一点就透。” “建国也上心。”陆劲洲在图纸上标了个数据,“今天打地基,他全程跟着,没喊过一句累。” 简单两句话,却藏着欣慰。他们带来的技术,真的在这儿扎下了小芽。 第二天,苏念棠跟着学编凉席。红旗公社的凉席用芦苇编,篾子细,花纹也齐整。刘红霞的姑姑是老手艺人,握着她的手教破篾、刮平、绕线:“手腕得松些,不然编出来的席子发僵。” “这手艺真细。”苏念棠学得专注,指尖都沾了芦苇屑,“编出来的席子又软又平,睡着肯定舒服。” “你们编的篮子才好看哩!”红霞姑姑笑得眉眼弯,“特别是那个红五星,多喜庆!” 陆劲洲那边,风车框架已经立起来了。四根杉木柱子埋进土里,用碎石夯得紧实。孙建国满头汗,却还卯着劲帮衬。陆劲洲拿水平仪量了量,伸手推了推柱子:“往左调半寸,正了。” 第三天,风车叶片装好了。三片松木叶片按调整后的角度固定,试转那天,红旗公社的人来了不少,都围着看新鲜。风一吹,叶片慢慢转起来,越转越快,“呼呼”地带起风。 “转了!真转了!”人群里爆发出欢呼。 孙建国激动得眼睛发亮,攥着陆劲洲的胳膊:“陆师傅,成了!” 陆劲洲却很平静:“还得试磨豆子。光会转不行,得能用。” 下午,磨盘装好,泡发的豆子倒进去。风车带动磨盘转起来,豆浆顺着磨盘缝汩汩流出来,虽说流速没红星大队的稳,但真真切切磨出了东西。 “成功了!”孙副主任握着陆劲洲的手,力道大得很,“太感谢你们了!” 第四天,苏念棠指导熏第一批豆腐干。杨树枝混着麦秸熏出来的豆腐干,少了松柏的烈味,多了股麦香。刘红霞掰了块尝,眼睛亮了:“好吃!这味儿特别!” “可以做成你们公社的特色。”苏念棠建议,“每个地方的原料不一样,味道也该不一样,这样才特别。” 临走前的晚上,红旗公社开了场欢送会。孙副主任代表公社送了面锦旗,红布金字绣着“技术传情谊,互助促发展”。刘红霞、孙建国和学员们也送了礼:芦苇编的笔筒、刻着“师恩难忘”的木牌,还有一包本地的红枣,甜得很。 回程路上,拖拉机开得稳当。苏念棠抱着锦旗,陆劲洲的工具箱里躺着那个木牌。春风吹在脸上,暖融融的,没了来时的寒劲。 “这次来值了。”苏念棠说。 “嗯。”陆劲洲应着,“她们编凉席的技术,咱们能学。” “还有杨树枝熏豆腐干的法子,回去也试试。”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回去后的计划,心里满当当的。技术就像春风,吹到哪儿,哪儿就冒出新绿、开出花。 夕阳快沉下去时,红星大队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远处。村口,李婶她们已经候着了。拖拉机开近,能看见一张张熟悉的笑脸。 “回来了!”春草第一个跑过来,声音脆生生的。 苏念棠跳下车,把锦旗展开:“看,红旗公社送的!” 大伙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夸:“真光彩!”“咱们的技术总算传出去了!” 陆劲洲把木牌递给铁柱:“挂到维修点墙上。” 铁柱接过来,摩挲着上面的字,眼圈有点红:“陆哥,你们给咱大队长脸了!” 回到家,炉火已经生得旺。苏念棠把锦旗挂在墙上,红布映着煤油灯的光,满屋子都亮堂了不少。陆劲洲把工具一样样归位,动作慢,却很仔细。 晚饭简单,玉米糊糊就着咸菜,却吃得香。饭后,苏念棠拿出学编凉席的芦苇样品,陆劲洲掏出记录的风力数据,两人凑在灯下看,商量着怎么把学到的东西用在红星大队。 夜深了,怀表在枕边“嗒嗒”走着,像在数着日子。苏念棠闭上眼睛,脑子里闪过红旗公社那些笑脸——刘红霞的认真、孙建国的激动、妇女们的好奇,还有孙副主任的热络。 技术在传,友谊在传,希望也在传。这个春天,这些好东西像种子一样,撒在更宽的土地上,等着发芽、长叶、开花。 而她和他,还会接着往前走,在这条路上撒更多种子,收更多希望。明天太阳一升,新的活儿、新的学习、新的成长,又在等着他们了。